篝火的光芒映照着她苍白却执拗的脸庞,那双清澈眼眸中燃烧的,是医者的责任和不容动摇的决心。
铁心挡在她面前,脸色铁青,嘴唇动了动,似乎还想劝阻,但最终,所有的话语都化作一声沉重的叹息。他了解白芷,更了解此刻赵天佑的状况。没有药,就是等死。去采药,九死一生,但终究还有一丝渺茫的希望。
“我陪你去。”陆轻尘猛地站了出来,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却同样坚决,“我身手还行,能帮你探路,也能照应一下!”
白芷看向他,眼中闪过一丝感激,点了点头。多一个人,确实多一分照应。
铁心沉默片刻,从自己的行李中取出一捆结实的麻绳,又检查了陆轻尘的砍刀,沉声道:“一切小心。以自身安全为重。若事不可为,立刻撤回!”他的目光扫过昏迷的赵天佑,“我们会尽力稳住他的情况。”
墨言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一把磨得锋利的匕首递给了陆轻尘。
事不宜迟。白芷和陆轻尘举着燃烧的火把,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白芷记忆中那片东南方向的石灰岩山崖奔去。夜色浓重,火把的光芒只能照亮脚下有限的范围,四周是漆黑一片的、仿佛要吞噬一切的寂静山林。远处偶尔传来不知名野兽的嚎叫,更添了几分阴森恐怖。
两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既担心赵天佑的情况,又对前路的危险充满了恐惧。白芷紧抿着嘴唇,凭借记忆和医者对药材生长环境的直觉,努力辨认着方向。陆轻尘则警惕地注意着四周的动静,手中的砍刀握得死紧。
走了约莫小半个时辰,眼前的地势开始变得陡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特殊的、带着石灰味的凉意。前方,一片巨大的、在夜色中呈现出灰白色的岩壁轮廓逐渐清晰起来!那岩壁几乎垂直于地面,表面粗糙,布满了裂缝和凸起,在火把的光照下,投下狰狞扭曲的影子。
“是这里吗?”陆轻尘喘着气问道,仰头望着那高耸险峻的崖壁,感觉一阵头晕目眩。
白芷举高火把,仔细打量着岩壁的朝向和岩石质地,又凑近看了看岩缝中生长的几种耐旱植物,肯定地点了点头:“就是这里!石灰岩,向阳,符合‘鬼见愁’的生长环境!我们沿着崖底找,看有没有适合攀爬下去的地方,或者直接能看到药材!”
两人沿着崖底小心翼翼地搜寻。崖壁下堆满了碎石和枯枝,很不好走。火把的光芒有限,他们必须瞪大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的线索。
“在那里!”突然,白芷低呼一声,声音带着激动和紧张!
陆轻尘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只见在左上方大约十几丈高的地方,一处突出的岩石下方,几条深深的岩缝之中,隐约可见几簇深绿色、叶片细长呈披针形的植物!在火光的映照下,那些植物的叶片似乎反射着一种独特的、蜡质的光泽,与周围的其他杂草截然不同!
“是‘鬼见愁’吗?”陆轻尘紧张地问。
“很像!描述和手札上的一样!”白芷的心跳加速,“长在那么高的地方,那么险……很可能就是!”
找到了目标,但如何采摘成了更大的难题。那处岩缝位置极其刁钻,下方是近乎垂直的光滑岩壁,上方是突出的巨石,根本无法从山顶放下绳索,只能从下方攀爬上去。
“我试试爬上去!”陆轻尘自告奋勇,将火把插在石缝里,活动了一下手脚。
“不行!”白芷立刻反对,“太陡了!而且夜里看不清落脚点,太危险!用绳子!”她解下腰间的麻绳,“你力气大,在下面找棵结实的大树固定绳子,把我放下去!我体重轻,你拉着也省力。我能辨认药材,也知道怎么采不伤根!”
陆轻尘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那光滑的岩壁,也知道自己爬上去的希望渺茫,最终点了点头:“好!你千万小心!”
他迅速找到崖底一棵粗壮的老树,将麻绳一端牢牢捆在树干上,用力拽了拽确认结实。另一端则捆在白芷的腰间,打了个扎实的水手结。
“抓紧绳子!慢慢放!我让你停就停!”陆轻尘紧张地叮嘱道,双手紧紧握住绳索。
白芷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她将药篓背好,火把暂时交给陆轻尘,然后抓住绳索,小心翼翼地沿着岩壁向下滑去。
陆轻尘一点点地放松绳索,心脏狂跳,手心里全是汗。白芷的身体重量通过绳索传来,让他感觉责任重大。
岩壁比看起来更加湿滑冰冷,布满了苔藓和松动的碎石。白芷用脚艰难地探寻着支撑点,身体紧贴着岩壁,一点点向下挪动。夜风从崖底吹过,带着呜咽声,吹得她衣衫猎猎作响,几乎难以保持平衡。她不敢往下看,只能紧紧盯着目标岩缝的方向。
“左边一点!对!再下一点!慢点!”陆轻尘在下方紧张地指挥着,根据白芷的喊声调整着绳索的方向和速度。
终于,白芷下降到了与那处岩缝平行的高度。她稳住身形,一手紧紧抓住一块凸起的岩石,另一只手从背后取下药篓和小药锄。
借着远处陆轻尘举着的火把传来的微弱光芒,她仔细辨认着岩缝中的植物。没错!叶片形态、色泽、甚至那股淡淡的、特有的苦味,都与手札中记载的“鬼见愁”一模一样!
她心中一阵激动,小心翼翼地伸出药锄,避开主根,轻轻撬动岩石缝隙,将一株完整的“鬼见愁”连根带土挖了出来,迅速放入药篓。接着是第二株,第三株……她动作轻柔而迅速,尽量不损坏药材,也尽量节省时间。
就在她采下第四株,也是长在最深处、看起来最茂盛的一株“鬼见愁”,正准备放入药篓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在此刻寂静的夜空中显得异常清晰的断裂声,突然从上方传来!
白芷和下方的陆轻尘同时一愣!
下一秒,白芷猛地感觉到腰间的绳索一松!原本绷紧的、承载着她全部重量的拉力瞬间消失!
她惊恐地抬头望去,只见上方那段绕过崖顶锋利岩石棱角的绳索,因为持续的摩擦和自身的老旧,竟然从中断裂开来!
“不——!”陆轻尘在下方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失去了绳索的牵引,白芷的身体瞬间失去了所有依托!她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便如同断了线的风筝,猛地向下坠去!
手中的药篓和药材脱手飞出,散落在空中。
冰冷的空气急速掠过耳边,崖壁在眼前疯狂倒退。
绝望的深渊,瞬间将她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