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德特斯的晨雾还未漫进“堕天使”酒店顶层,房间里的水晶吊灯却已亮了整夜。
杨晚栀蜷在宽大的天鹅绒床上,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一声带着哭腔的“我要老公”突然打破寂静,像根细针,刺破了顾明夜刚攒起的一丝平静。
他刚端着温好的牛奶走进来,听到声音的瞬间,脚步顿在原地。
托盘里的玻璃杯微微晃动,奶沫泛起细小的涟漪,就像他此刻的心情——期待与失落反复交织。
这是杨晚栀被他带到这里的第三天,也是她哭闹着要找林萧的第三天。
“阿晚,先喝口牛奶好不好?”顾明夜放轻声音,将托盘放在床边的象牙白矮柜上。
他试图靠近,指尖刚触到床沿,杨晚栀就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警惕,像只被惊醒的幼兽。
“你别过来!”她攥着被角往后缩,声音带着颤抖,却依旧固执地重复,“我要林萧!你把他藏哪儿了?你是坏人!”
顾明夜的手僵在半空,心口像是被重物碾过,钝痛蔓延开来。
他知道她失忆了,心智也退回到孩童模样,可每一次被她当作“坏人”,每一次听到她喊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他还是会忍不住难受。
他在床边坐下,尽量和她保持安全距离,声音放得更柔:“阿晚,我不是坏人,我是明夜啊。你忘了吗?我们高中时……”
“我不听!”杨晚栀猛地捂住耳朵,小脑袋摇得像拨浪鼓,“你别编故事骗我!我只认识林萧,他是我老公!”她说着,突然抬起脚,朝着顾明夜的膝盖踹过去——动作带着孩童般的莽撞,却没什么力气。
顾明夜早有防备,轻轻一伸手就扣住了她的脚踝。他的掌心温热,隔着薄薄的真丝睡裙,能感受到她皮肤的细腻。
他没有用力,只是轻轻握着,语气里满是无奈:“阿晚,别闹,会伤到自己的。”
杨晚栀挣扎了几下,见踹不到人,又开始哭起来。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滑落,滴在顾明夜的手背上,烫得他心口发紧。
他松开她的脚踝,想帮她擦眼泪,可手刚伸过去,就被她躲开。
“你别碰我!”她抽噎着,却没再像前两天那样拼命推搡。
顾明夜的心微微一动——这三天里,她虽然哭闹不止,却从不抗拒他的靠近,甚至偶尔在他递水喂饭时,会下意识地往他身边靠一靠。
他知道,这是肌肉记忆在作祟。
高中三年,他们几乎形影不离,她总喜欢窝在他的怀里看漫画,冬天冻得手凉时,会把小手塞进他的口袋里取暖,就连午睡,也会靠在他的肩膀上睡得香甜。
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习惯,就算记忆没了,身体也还记得。
“阿晚,你以前最喜欢靠在我怀里了,记得吗?”顾明夜试探着,慢慢伸出手臂,轻轻环住她的肩膀。
果然,杨晚栀没有挣扎,只是哭声小了些,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乖乖地被他抱着。
杨晚栀的身体告诉她,她爱他的怀抱,直到现在也依旧如此,身体的反应是最诚实的。
他的心瞬间软了下来,下巴抵在她的发顶,闻到她头发上熟悉的栀子花香——和高中时一样,她总喜欢用这个味道的洗发水。
他慢慢开口,讲起那些被时光封存的往事:“高二那年冬天,下了好大的雪,你非要拉着我去操场堆雪人,结果脚滑摔进雪堆里,还是我把你抱起来的。你当时冻得鼻子通红,却还笑着说,雪人比我好看……”
他讲得很细,那些藏在记忆深处的小细节,他记得清清楚楚。
讲他们一起在图书馆刷题,她偷偷在草稿纸上画他的侧脸;
讲他们放学路上分享同一副耳机,她跟着旋律轻轻哼歌,跑调了还不承认;
讲毕业后,有次她喝大了,她抱着他哭,说舍不得分开,还说以后要永远和他在一起。
可杨晚栀只是安静地靠在他怀里,眼神空洞,没有任何回应。
偶尔听到“永远在一起”这样的话,还会小声反驳:“要和林萧永远在一起……”
顾明夜的心又沉了下去,可他没有停下,依旧日复一日地讲着。
白天,他会抱着她坐在落地窗前,看洛德特斯的街景,讲他们过去的故事;会喂她吃饭、帮她梳头,像照顾孩子一样照顾她。
杨晚栀虽然还是喊着要找林萧,却不再抗拒他的触碰,甚至在他梳头时,会闭上眼睛,露出放松的神情。
到了晚上,才是顾明夜最煎熬也最安心的时刻。杨晚栀哭了一天,到了深夜总会累得睡过去。
顾明夜会坐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看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看她偶尔皱起的眉头,心里满是心疼。
直到确认她睡熟了,他才敢小心翼翼地躺到床上,轻轻把她搂进怀里。
她的身体很软,靠在他怀里,像只温顺的小兔子。
顾明夜会把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轻轻抚摸她的后背,感受着她均匀的呼吸,这一刻,他觉得所有的等待和委屈都值得。
他会在她耳边小声呢喃,讲那些没讲完的故事,讲他有多想念以前的她,讲他多希望她能早点记起来。
有时候,杨晚栀会在睡梦中蹭一蹭他的胸口,像高中时那样,找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每当这时,顾明夜都会屏住呼吸,生怕惊扰了她,也生怕这短暂的温馨会消失。
可这样的温馨,总是在清晨被打破。第二天早上,杨晚栀一睁开眼,看到身边的顾明夜,就会瞬间清醒,然后猛地推开他,哭闹起来:“你怎么在我床上!你走开!我要找林萧!”
顾明夜只能无奈地起身,看着她蜷缩在床角,像只受惊的小动物。
他会默默地去准备早餐,等她哭够了,再回来喂她吃饭,然后继续讲他们的故事。
第三天傍晚,洛德特斯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落地窗,房间里弥漫着淡淡的水汽。
杨晚栀靠在顾明夜怀里,听着雨声,哭累了,眼神渐渐变得迷茫。
顾明夜看着她,心里突然涌起一丝期待,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小声问:“阿晚,你有没有觉得,靠在我怀里很熟悉?”
杨晚栀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却轻轻点了点头。顾明夜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急忙追问:“那你还记得什么吗?比如……我们一起堆雪人,一起在图书馆画画?”
杨晚栀皱着眉,努力回忆着,可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摇了摇头,眼神又恢复了之前的空洞:“我不记得……我只知道,我要找林萧。”
顾明夜的期待再次落空,可他没有气馁。
他知道,唤醒记忆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只要她不抗拒他的怀抱,只要肌肉记忆还在,总有一天,她会记起他,记起他们高中时那些热烈而真挚的爱恋。
晚上,杨晚栀睡着后,顾明夜像往常一样,轻轻把她搂进怀里。
他看着窗外的雨丝,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没关系,就算还要等很久,就算她每天都要哭闹,他也会一直陪着她。
他会等她记起他,等她再次对他露出熟悉的笑容,等她重新回到他身边。
雨还在下,房间里很安静,只有顾明夜温柔的心跳声,和他对未来的执着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