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晚栀把药瓶扫到地上时，玻璃碎裂的脆响在病房里荡开。白色药片滚了一地，像撒了把冰冷的雪，她蜷在床沿，下巴抵着膝盖，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我说了，不吃。”
顾明夜站在离床三步远的地方，黑色西装熨得笔挺，袖口露出的腕表时针正指向晚上九点。他没看地上的狼藉，目光落在她露在毛毯外的脚踝上——细得像一折就断，却绷着股不肯屈的劲。他薄唇抿成直线，声音没带一丝温度：“捡起来。”
“不捡。”杨晚栀把脸往膝盖里埋了埋，“顾明夜，你就算把药灌进我嘴里，我也能吐出来。”
空气静了几秒，接着是皮鞋踩过药片的“咔嚓”声。他走到床边，弯腰，用两根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
他的指腹冰凉，力道却狠，捏得她下颌骨发疼。“杨晚栀，别逼我。”他的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医生说这药必须按时吃，你想找死？”
“死了倒干净。”她迎上他的目光，眼里是没遮没拦的恨意，“总比被你关在这里，像条狗一样被你控制着强。”
他指尖猛地用力，她疼得倒抽口气，眼泪差点涌上来。“狗？”他低笑一声，笑声里却没半点暖意，“你若乖乖听话，至少能活得体面些。”他松开手，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她，“你以为你还能像从前那样犟？杨家的人，杨家的公司，现在都捏在我手里。”
杨晚栀浑身一僵，猛地抬头看他：“你说什么？”
“我说，杨家的集团现在是我的。”他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你父亲在你去洛德特斯后不久，就把股份抵押给了顾氏，上个月资金链断了，除了把公司拱手让人，他没别的路可走。”他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份文件，扔在她面前的床单上，“你自己看，股权转让书，他签了字的。”
文件的边角被他捏得发皱，最上面一页的签名栏里，“杨衍”两个字潦草却清晰。杨晚栀的指尖抖着去碰那纸，刚碰到，又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来。她不信，她爸怎么会把公司给顾明夜？那是杨家几代人的心血，是她从小长大的地方……
“你骗我。”她声音发颤，却还在硬撑，“我爸不会这么做的。”
“骗你有什么用？”顾明夜扯了扯嘴角，露出点嘲讽的笑，“你若不信，现在就可以给你爸打电话。不过我提醒你，他现在在疗养院养病，能不能受得住刺激，就看你的了。”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苍白的脸。
“或者，你可以问问母亲母亲，近三年商圈各个家族换新鲜血液的事情，老一辈的情分不能改变小一辈的野心，更不能代表商场上尔虞我诈形势下的良心，杨家没有太大的根基，虽然是一阵新兴势力，但你比我更清楚杨家是从你爷爷那里开始兴盛的，两代人的根基能扛得住什么?”
“不过你别以为是我动的手，我没那么恶心，但顾家确实是获利的那几分之一。杨家的问题从你小时候就有苗头了，黎达加顿的银飞，就是外国资本和政客做局的第一手，再加上后面慢慢侵入，杨家自然扛不住。且说回来，我还该是你杨家的救世主。”
每句话都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杨晚栀心上。
她知道顾明夜不是在骗她，他从来说到做到，尤其是在折磨她这件事上。
她想起上次给家里打电话，妈只说爸身体不好，让她别担心，弟弟也只字没提公司的事，原来他们早就被顾明夜控制了，连跟她说实话的勇气都没有。
“你好狠。”她看着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顾明夜，我们杨家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么赶尽杀绝？”
“赶尽杀绝？”他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呵……”他俯身，捏住她的手腕，把她从床上拽起来。她没站稳，踉跄着撞进他怀里，他身上的雪松味混着烟草味扑面而来，让她恶心得想呕。
“我告诉你，杨晚栀。”他贴着她的耳朵，声音冷得像冰，“你欠我的，杨家欠我的，这辈子都得还。你乖乖吃药，好好养病，别再耍花样，我还能让你家人过得安稳些。要是你再敢犟，我不保证会对他们做什么。”
他的话像条毒蛇，缠得她喘不过气。她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轮廓分明，却带着种让她恐惧的陌生。她想起以前，他还不是这样的。那时候他会笑着给她剥虾，会在她生病时守在床边，会把她护在身后，跟别人说“这是我的人”。可现在，他眼里只有冰冷的恨意和控制欲。
是她把他变成这样的吗？还是他本来就是这样，只是她没看清？
“我吃。”她终于低下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哼，“我吃药，你别伤害我家人。”
顾明夜松开她的手腕，她踉跄着后退一步，跌坐在床上。他直起身，看了眼地上的药片，皱了皱眉：“叫护工来收拾。”
护工很快就来了，低着头把地上的玻璃碎片和药片扫干净，又给杨晚栀倒了杯温水，递上新药。杨晚栀接过药，没看，直接塞进嘴里，喝了口水咽下去。药片很苦，苦得她舌尖发麻，可她没皱一下眉。
顾明夜看着她吃完药，才转身往门口走。走到门口时，他停了停，却没回头：“以后按时吃药，别再让我亲自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