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的几天在一种慵懒而亲密的氛围中度过。马尔福庄园仿佛成了与世隔绝的孤岛,只有他们两人和一群沉默的家养小精灵。他们会在藏书室里各据一方看书,偶尔交换几句对某段魔文或某个咒语的见解;会在雪后的庭院里短暂散步,阿布拉克萨斯抱怨着寒冷,却还是陪着汤姆走完一圈;夜晚则通常在起居室的壁炉前,分享一瓶从马尔福先生酒窖里“借”来的佳酿,交谈的内容从天马行空的魔法理论到对同学教授们尖刻的点评。
一切似乎都很好。汤姆几乎要忘记灵魂深处那细微的不适感。阿布拉克萨斯看起来也完全沉浸在假期的闲适与……某种满足感中。
然而,随着十二月接近尾声,一种微妙的情绪开始在他心头萦绕。汤姆的生日要到了。去年那条黑色树蝰取得了空前成功,今年该送什么才能超越自己,同时又能恰到好处地提醒对方自己的存在感和……重要性?这简直比准备NEwts考试还让人费神。
这天下午,阿布拉克萨斯窝在自己卧室窗边那张柔软的扶手椅里,他面前摊着一张上好的羊皮纸,羽毛笔蘸满了墨水,却迟迟没有落下。
“或许一套限量版的龙皮手套?”他喃喃自语,“不,太普通了,配不上他那双施展黑魔法……哦不,是精湛魔咒的手。”他皱了皱鼻子,“一本失传的诅咒大全?嗯……邓布利多最近看他的眼神已经够警惕了,不能再给他递刀子。”
他烦躁地揉了揉铂金色的头发。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床头柜,那里放着汤姆送给他的那个黑色龙皮笔记本。自从收到后,他翻阅过几次,里面记录的魔咒心得确实精妙,但他更多是将其视为汤姆“信任”的象征,一种情感的纽带,而非单纯的学习资料。
也许可以问问布莱克家有没有什么祖传的、防御性的炼金物品?阿尔法德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他们家的藏宝库还是有点东西的。想到这儿,他决定先给阿尔法德写封信探探口风。
他伸手去拿放在旁边小几上的墨水瓶,准备另起一页信纸。或许是心思不属,他的手肘不小心撞翻了打开的墨水瓶。
深蓝色的墨水瞬间泼洒出来,浸染了昂贵的羊毛地毯,更有几滴不偏不倚地溅在了床头柜上那本黑色笔记本光洁的封面上。
“梅林的破裤子!”阿布拉克萨斯低咒一声,猛地跳起来,试图挽救这场灾难。他抓起一块软布,手忙脚乱地去擦拭笔记本的封面。那墨水似乎渗透得极快,留下了几点刺眼的污迹。
“完了……”他懊恼地看着那本象征着汤姆“信任”的礼物,感觉比弄脏了他父亲最珍爱的十七世纪挂毯还要糟糕。
然而,就在他想着该如何向汤姆解释或者干脆隐瞒这场意外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那几滴墨渍,仿佛被羊皮纸吸收了一般,竟缓缓地渗透了进去,消失不见了。紧接着,空白的扉页上,一行优雅而熟悉的字迹,如同无形的笔正在书写,清晰地浮现出来:
「他总说你眼睛像黑湖底浸透的月光」
阿布拉克萨斯愣住了,眨了眨眼。这字迹……是汤姆的!他猛地抬头环顾四周,房间里除了他,空无一人。
是某种远程通讯魔法?还是笔记本本身被施了咒,能对特定事件做出反应?他听说过有些高级的魔法日记本可以有类似的功能,但汤姆从未提起过。
他迟疑地拿起羽毛笔,在旁边空白处写下:
「汤姆?是你吗?你在通过这个笔记本……说话?」
字迹迅速被吸收,然后新的字迹浮现,比刚才更快,带着一种几乎可以感知到的……愉悦?
「可以这么说。我很高兴你终于开始使用它了,阿布。」
阿布拉克萨斯挑眉。这语气……有点不太像平时的汤姆。少了些冷冰冰的克制,多了点……轻快?
「这算是什么?你新研究的魔法把戏?用来监视我有没有好好保管你的‘作业本’?」 他带着惯有的调侃写道。
「不。只是为了能离你更近一点。任何时候。」
阿布拉克萨斯感到耳根有点发热。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说这种直白的话了?隔着笔记本,倒是比本人坦诚得多。
「哼,甜言蜜语可不像你,里德尔。说,是不是偷偷喝了掺了迷情剂的蜂蜜酒?」
「只有你身上的雪松味能让我沉醉。」
阿布拉克萨斯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这太不对劲了!汤姆·里德尔绝不会说出这种……这种近乎肉麻的情话!就算是在最意乱情迷的时候,他的表达也更多是行动而非言语。
警惕心瞬间取代了最初的惊讶和一丝隐秘的喜悦。他盯着那本笔记本,灰蓝色的眼睛眯了起来。
「你到底是谁?」 他写道,笔尖用力。
笔记本那头的“存在”似乎停顿了一下。然后字迹才缓缓浮现:
「我是汤姆。你的汤姆。」
「证明给我看。」 阿布拉克萨斯飞快地写道,「告诉我,我们第一次在级长浴室接吻后,你回到公共休息室对我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这一次,停顿的时间更长了些。
「……我说,‘级长浴室的口令该换了’。」
答案正确。但那微妙的迟疑让阿布拉克萨斯心中的疑云更重。这确实是只有他们两人才知道的细节,但……感觉不对。平时的汤姆绝不会在这种问题上犹豫,他会立刻给出答案,甚至可能附带一句嘲讽,比如“你的记忆力被巨怪踩过了吗?”
一个荒谬而惊悚的念头如同冰锥,猝不及防地刺入他的脑海。他想起了一些古老的、关于黑魔法的禁忌记载,一些涉及灵魂、意识转移的邪恶术法……
他的手指有些发冷,但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笔尖继续在纸上滑动,语气刻意放松,带着诱导:
「好吧,我相信你了。只是有点不习惯你这么……健谈。这个笔记本是怎么做到的?储存了你的一部分意识?就像肖像画那样?」
「……类似。但更加……本质。」
本质? 阿布拉克萨斯的心跳开始加速,「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我在这里。不仅仅是一段记忆或一个念头。是一部分……我。」
「一部分你? 」阿布拉克萨斯的笔尖几乎要戳破羊皮纸,「怎么做到的,汤姆?分裂你的灵魂吗?」
这句话问出去后,笔记本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久到阿布拉克萨斯以为那个“存在”已经消失了,或者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
终于,新的字迹出现了,速度很慢,仿佛带着一丝不情愿,又或是……无法抗拒吐露真相的渴望:
「……是的。」
简简单单的一个词,却像一道惊雷在阿布拉克萨斯脑海中炸开。他猛地向后靠在椅背上,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冻住了。
魂器。
他知道了。他什么都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