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第一个周末,天气难得放晴,虽然空气中依旧带着料峭寒意,但阳光慷慨地洒落在霍格沃茨的场地上,将积雪融化后的泥土气息与清冷的空气混合在一起。魁地奇球场上人声鼎沸,银绿色和金红色的旗帜在看台上激烈地对抗着,如同两股汹涌的潮水。斯莱特林对格兰芬多的赛季关键战即将开始。
汤姆·里德尔对魁地奇依旧缺乏兴趣。在他看来,这种依靠飞天扫帚、团队配合和些许运气的运动,充满了不可控的变量,远不如魔咒的精准和魔药的可控性来得迷人。他本来计划去有求必应屋继续研究那本从禁书区“借”来的《心灵壁垒:大脑封闭术进阶》,但当他路过门厅时,恰好听到几个兴奋的低年级生议论着马尔福家的继承人今天会作为找球手首发上场。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顿住了。
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飞天扫帚上的金色闪光,斯莱特林的魁地奇王子。汤姆几乎可以想象出那家伙穿着剪裁合体的队服,在空中恣意飞翔、接受万众瞩目时,脸上那副理所当然的、带着些许慵懒的傲慢神情。
一种莫名的、混合着排斥和探究的情绪,驱使他改变了方向,跟着人流走向了魁地奇球场。
他没有挤在喧闹的斯莱特林群体中,而是选择了一个相对偏僻、靠近教师看台的高处位置。这里视野开阔,可以俯瞰整个球场,又能避开过于嘈杂的声浪。他裹紧了袍子,将《心灵壁垒》摊开在膝上,但目光却更多地落在下方正在热身的球员们身上。
很容易就找到了阿布拉克萨斯。他正轻松地悬停在他的彗星260(最新型号,毫无疑问)上,和队长说着什么,脸上带着惯有的、略带慵懒的自信笑容。阳光在他铂金色的头发上跳跃,仿佛给他镀上了一层金边。他似乎天生就该出现在这种备受瞩目的场合。
汤姆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的边缘。他看着阿布拉克萨斯在空中做了一个漂亮的急转,引得看台上一片少女的惊呼,心里那种莫名的烦躁感又升腾起来。这家伙就像一只开屏的孔雀,无时无刻不在炫耀他那身华丽的羽毛。
比赛在霍琦女士的哨声中开始。鬼飞球立刻被抛起,双方追球手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游走球在球员间呼啸穿梭,击球手们奋力挥动短棒。而两个找球手——阿布拉克萨斯和格兰芬多的一个五年级生——则在高空盘旋,如同伺机而动的猎鹰,寻找着那道金色的闪光。
汤姆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书本上,但球场上的喧嚣、解说员李·乔丹那亢奋的声音、以及周围观众爆发出的阵阵欢呼或叹息,像潮水一样不断冲击着他的注意力。尤其是当阿布拉克萨斯做出一个惊险的规避动作,或者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试图靠近金色飞贼时,他总能感觉到自己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被吸引过去。
“看来有人对这场兴趣缺缺。”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旁响起,带着一丝刚刚运动过的微喘和惯有的戏谑。
汤姆猛地合上书,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不知何时脱离了赛场,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身边,身上还带着高空的清冷空气和淡淡的汗水味。他甚至没穿队服外套,只穿着银绿色的毛衣,额发被汗水打湿了几缕,贴在光洁的额角,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红晕,看起来……比平时更多了几分生气勃勃的……碍眼。
“马尔福先生不应该在下面比赛吗?”汤姆的声音平淡无波,目光重新投向球场,避免与他对视。格兰芬多刚刚进了一球,看台上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暂时休息一下。”阿布拉克萨斯毫不在意地在汤姆旁边的空位坐下,仿佛这是他的专属座位,“而且,我发现了一个比看我们队的击球手试图把游走球打进自己家球门更有趣的景观——一个在魁地奇比赛现场钻研《心灵壁垒》的一年级生。说真的,汤姆,你是在试图用行动证明‘书呆子’这个词的终极含义吗?”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善意的嘲讽。
汤姆感到耳根有些发热,不是羞愧,而是恼怒。“我只是在利用时间。”
“利用时间?”阿布拉克萨斯挑眉,“在我为了学院荣誉在寒风中拼搏的时候?梅林啊,我真该感到伤心。”他做作地叹了口气,但灰蓝色的眼睛却闪烁着愉悦的光,紧紧盯着汤姆的侧脸。
汤姆没有接话。他知道任何反驳都会引来对方更多、更令人烦躁的调侃。他沉默地看着下方,格兰芬多的追球手们正在组织又一次进攻。
“看那边,”阿布拉克萨斯忽然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他,示意他看向斯莱特林观众席的另一侧,“我们亲爱的普威特先生,看来他家族的麻烦并没让他学会安静。”
汤姆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哈克·普威特和几个格兰芬多混在一起,正对着斯莱特林的队伍大声喝倒彩,表情夸张。
“像一只科沃尔郡小精灵,可怜又可笑,不是吗?”阿布拉克萨斯评论道,语气轻蔑。
汤姆抿紧了嘴唇。他不喜欢普威特,但更不喜欢阿布拉克萨斯这种时刻试图引导他情绪的态度。
就在这时,球场上的局势突变!金色飞贼出现了!它像一道闪电,在斯莱特林球门柱附近一闪而过。
阿布拉克萨斯瞬间收起了那副慵懒的表情,像一只发现猎物的猎豹,猛地站起身。他甚至没跟汤姆说一句话,就像一阵风一样冲下了看台,敏捷地翻过栏杆,跳上了不知何时被他的队友送到看台下的彗星260。
整个过程发生在几秒之内,汤姆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做到的。
只见阿布拉克萨斯如同离弦之箭般射向空中,速度快得惊人,铂金色的头发在身后拉成一道流光。格兰芬多的找球手也发现了目标,奋力追赶。
全场观众都站了起来,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解说员李·乔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马尔福发现了飞贼!他冲过去了!速度真快!像一道银绿色的闪电!格兰芬多的戴维斯也在拼命追赶!谁能抓到它?!”
汤姆也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在空中疾驰的身影。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紧张攫住了他。他看着阿布拉克萨斯以一个极其惊险的俯冲,几乎是贴着格兰芬多击球手挥来的游走球掠过,动作流畅而精准,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美感。
距离在迅速拉近。阿布拉克萨斯伸出手,指尖离那抹金色只有几英寸——
突然,那个叫戴维斯的格兰芬多找球手做出了一个极其鲁莽的动作,他猛地驱动扫帚,横向撞向阿布拉克萨斯!
“犯规!这是明显的犯规!”李·乔丹大叫。
看台上一片哗然。
阿布拉克萨斯显然没料到对方会如此不顾规则,他的扫帚被撞得偏向一边,失去了平衡。但他反应极快,单手死死抓住扫帚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惊险的弧线,勉强稳住了身形,但金色飞贼已经趁机窜向了另一边。
格兰芬多的找球手趁机追了上去。
斯莱特林们发出愤怒的嘘声。
汤姆看着阿布拉克萨斯在空中稳住身体,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但能感觉到那股骤然升腾的、冰冷的怒意。即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也为刚才那惊险的一幕感到一阵心悸。
霍琦女士吹响了哨子,愤怒地冲向那个犯规的戴维斯,出示了红牌,判给斯莱特林一个罚球。
但这一切似乎都与阿布拉克萨斯无关了。他悬停在空中,没有去看被罚下场的对手,也没有去关注罚球的结果。他的目光,如同冰锥一样,穿透喧嚣的人群,精准地锁定在了……汤姆所在的这个偏僻看台?
汤姆愣住了。他感觉阿布拉克萨斯似乎在看他。那眼神不再是平时的玩味或调侃,而是一种……被冒犯后的冰冷,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仿佛在确认他是否看到了刚才那狼狈的一幕。
汤姆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但随即又觉得自己这举动有些莫名其妙,重新将目光投了回去。
阿布拉克萨斯已经转开了目光,他驱动扫帚,缓缓降落在斯莱特林的队员中间,接过队友递来的水壶,仰头喝了一口。侧脸线条冷硬。
接下来的比赛,因为这次犯规事件,火药味浓了许多。斯莱特林凭借罚球扳平了比分,但金色飞贼似乎受到了惊吓,消失得无影无踪。比赛陷入了胶着。
汤姆没有再打开书。他坐在那里,看着场上那个重新变得慵懒、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的铂金色身影,心里有些乱。他讨厌阿布拉克萨斯的影响力,讨厌自己会被对方的情绪牵动。刚才那一刻的紧张和心悸,是如此陌生,又如此……真实。
最终,比赛以平局收场,双方都没有抓住飞贼。
人群开始散去。汤姆也站起身,准备离开。
“看来今天运气不太好。”阿布拉克萨斯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不知何时又回到了看台上,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时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只是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冷意。“不过,看到某些人担心的样子,似乎也不算全无收获?”他歪着头,看着汤姆,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
汤姆的心猛地一跳。“我没有担心。”他生硬地反驳。
“哦?是吗?”阿布拉克萨斯走近几步,他身上运动后的热气混合着汗水的气息扑面而来,“那你刚才站起来,脸色发白地盯着我,是在……祈祷我掉下来吗?”
汤姆语塞。他无法解释自己刚才那瞬间的反应。
“随便你怎么想。”他转过身,想尽快离开这个令人烦躁的家伙。
“等等。”阿布拉克萨斯叫住他,从队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被捏得有些变形的金红色东西,扔给汤姆。“接着。”
汤姆下意识地接住。那是一个格兰芬多狮子造型的、廉价的蜂蜜公爵糖果,包装纸已经破了。
“这是?”
“从那个撞我的蠢货扫帚上掉下来的。”阿布拉克萨斯轻描淡写地说,拍了拍手上的灰,“看起来真够难吃的。送给你了,算是……纪念我这个不太走运的下午。”他笑了笑,转身走向正在集合的球队,挥了挥手,没有回头。
汤姆捏着那颗廉价的、来自对手学院的糖果,看着阿布拉克萨斯离开的背影,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阳光照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低头看着手心里那颗格格不入的糖果,第一次感到,阿布拉克萨斯·马尔福的心思,比任何一本黑魔法书籍都更难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