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 焚骨铸魔
永夜陵深处，魔焰滔天。
沈沧澜盘坐在一方漆黑的祭坛上，周身被紫黑色的魔火包裹。这火焰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从他体内迸发而出——烬灭之血与魔渊气息融合后产生的本源魔火，此刻正在煅烧着他的每一寸骨骼。
呃啊——！
他仰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魔煞臂上的紫金纹路疯狂闪烁。火焰中，他的皮肤开始龟裂，露出下面正在重组的骨骼。那些骨头不再是森白色，而是泛着金属光泽的暗金色，表面布满细密的魔纹。
坚持住！沈天寒站在祭坛边缘，声音凝重，焚骨铸魔是守墓人最痛苦的传承，但熬过去，你就能真正掌控魔煞体！
沈沧澜已经听不清父亲的话了。极致的痛苦吞噬了他的神志，眼前只剩下无尽的火海。魔火从骨髓深处燃起，将原本的骨骼一点点烧成灰烬，又在灰烬中重塑出全新的魔骨。
这种痛苦，比千刀万剐还要剧烈百倍！
师尊......
在意识即将崩溃的边缘，他无意识地呼唤着这个刻入灵魂的名字。右眼中那缕来自洛云归的冰蓝光芒微微闪烁，为他保留着最后一丝清明。
突然，魔火暴涨，将他彻底吞没！沈沧澜的肉身在火中扭曲变形，皮肤寸寸龟裂，却又在魔纹的作用下迅速修复。每一次破坏与重生，都让新生的魔骨更加坚韧，魔煞臂与身体的融合也更加完美。
以痛为薪，以恨为火，焚我凡骨，铸就魔躯......
沈天寒念诵着古老的咒文，双手不断打出法诀，引导魔火有序燃烧。作为守墓人最后的传承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过程的凶险——百不存一！大多数尝试者都在魔火中化为灰烬，连魂魄都无法留存。
但沈沧澜必须成功。因为只有完整的魔煞体，才能对抗即将到来的浩劫！
啊——！！
祭坛上，沈沧澜的身体突然剧烈抽搐。魔火已经烧到了脊椎，这是最关键也是最危险的部分。守墓人的力量核心就在此处，稍有不慎就会形神俱灭。
千钧一发之际，他胸前突然亮起一点冰蓝光芒。那是一直贴身收藏的洛云归的发丝，此刻竟然在魔火中保存下来，并且散发出丝丝寒意，护住他的心脉。
这是......沈天寒瞳孔微缩，玄冰护心咒？洛云归竟然将这等保命秘术藏在一缕发丝中？
冰蓝光芒与魔火形成微妙平衡，让沈沧澜得以喘息。他趁机凝聚神志，主动引导魔火流向全身骨骼。渐渐地，痛苦开始减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新生的力量感。
成了！沈天寒面露喜色，魔骨已成！
魔火渐渐熄灭，露出沈沧澜全新的身躯。他的皮肤上布满了暗金色的魔纹，每一道纹路都蕴含着恐怖的力量。那条魔煞臂如今与身体完美融合，再无异样感。最惊人的是，他的脊椎骨节节发亮，如同一条沉睡的紫金巨龙，蕴含着无穷潜力。
沈沧澜缓缓睁开眼，右眼冰蓝，左眼血红，瞳孔深处仿佛有魔焰在燃烧。他轻轻握拳，空气被捏爆发出音爆声。
这就是......魔煞体的力量？
声音低沉沙哑，带着金属质感，已不似人声。但沈天寒却松了一口气——儿子神志清醒，说明传承成功。
不错。他点头道，魔骨已成，接下来就是......
话音未落，整个永夜陵突然剧烈震动！穹顶的黑色石块簌簌落下，地面裂开无数缝隙，从中喷涌出腥臭的血雾。
不好！沈天寒面色大变，有人强行闯入了陵墓核心！
沈沧澜豁然起身，魔煞臂上的纹路瞬间亮起：是谁？
不清楚，但这股气息......沈天寒仔细感应，突然瞪大眼睛，是玄天宗的人！
玄天宗？！
沈沧澜心头剧震。难道是......师尊？不，不可能。以他对洛云归的了解，她绝不会擅闯这等禁地。更何况，自己跳崖前的那番话，应该已经彻底伤透了她的心......
去看看。他沉声道，声音中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父子二人迅速向震动源头赶去。随着深入，空气中的寒意越来越重，地面上甚至开始凝结冰霜。这绝非永夜陵应有的环境，显然是闯入者带来的变化。
转过一道弯，眼前的景象让沈沧澜如遭雷击——
陵墓中央的往生镜前，一个白衣女子持剑而立。她银发如雪，眉目如画，周身环绕着刺骨寒气，正是洛云归！
只是此刻的她，状态明显不对。双眼紧闭，面色惨白，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更诡异的是，她的眉心冰晶印记正在不断闪烁，时而冰蓝，时而血红，仿佛在与什么力量对抗。
师尊！沈沧澜下意识喊道，随即意识到自己的模样大变，连忙停住脚步。
洛云归似乎听到了呼唤，身体微微一颤，却没能睁开眼睛。她的剑尖指向地面，在那里，一道冰蓝色的阵法正在缓缓展开，对抗着陵墓中的魔气。
她中了往生镜的幻术！沈天寒低声道，而且情况不妙，她的神识正在被镜中世界侵蚀！
沈沧澜心头一紧。往生镜的凶险他亲身体验过，若非有守墓人血脉和魔煞体，他根本不可能通过考验。而洛云归虽是元婴大能，但毕竟没有守墓人血脉，贸然触碰往生镜，后果不堪设想！
父亲，我要救她！
沈天寒皱眉：她现在敌我不明，若醒来后对你出手......
那也无妨。沈沧澜打断他，魔煞臂上的纹路微微发亮，她是我师尊，这就够了。
不等父亲回应，他已经迈步上前。随着靠近，洛云归周围的寒气越发凌厉，如同千万把冰刀，切割着他的肌肤。但新生的魔骨完全无视这种攻击，暗金色的纹路微微闪烁，就将寒气尽数抵消。
师尊......
沈沧澜在距离洛云归一丈处停下，轻声呼唤。这一次，洛云归的反应更加强烈，眉心印记剧烈闪烁，甚至眼角渗出了一丝鲜血。
她在挣扎！沈天寒急道，往生镜正在吞噬她的神识，必须立刻切断联系！
沈沧澜不再犹豫，魔煞臂猛地探出，紫金光芒大盛，一把抓向悬浮的往生镜！就在他即将触及镜面的刹那，镜中突然射出一道血光，直取他眉心！
小心！
沈天寒的警告晚了一步。血光精准命中沈沧澜，他的身体瞬间僵直，右眼中的冰蓝光芒剧烈闪烁，随后竟然被硬生生逼出体外！
那是一滴冰蓝色的液体，正是洛云归当年留在他眼中的分魂！
冰蓝液体悬浮在空中，微微颤动，随后突然射向洛云归，没入她眉心。与此同时，沈沧澜闷哼一声，右眼的冰蓝彻底消失，变成了与左眼一样的血红。
沧......澜......
洛云归的嘴唇微微颤动，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呼唤。她的眼睛依然紧闭，但眼角却有泪水滑落。
这一幕让沈沧澜心如刀绞。他知道，师尊一定是被困在了某个幻境中，而那幻境很可能与自己有关。没有犹豫，他再次伸手，这次直接按在了往生镜上！
带我进去！他低吼道，我要带她出来！
往生镜剧烈震颤，镜面泛起涟漪。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沈沧澜感到自己的神识被硬生生扯出体外，投入镜中世界！
沧儿！沈天寒大惊，想要阻拦却为时已晚。
眨眼间，沈沧澜的身体就软倒在地，而往生镜中则多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
镜中世界，寒魄峰顶。
沈沧澜的神识凝聚成形，发现自己站在熟悉的寒魄峰大殿前。这里与他之前经历的考验场景几乎一模一样，唯一的区别是，此刻峰顶正下着倾盆大雨，电闪雷鸣。
大殿门口，一个白衣身影跪在雨中，银发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显得格外脆弱。
师尊......
沈沧澜心头一颤，快步上前。当他看清洛云归的样子时，心脏几乎停跳——
她怀中紧紧抱着一具尸体，那赫然是沈沧澜！更准确地说，是跳崖前的他，右臂已断，浑身是伤，气息全无。
沧澜......洛云归轻声呢喃，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为师错了......为师不该不信你......
雨水混合着泪水从她脸上滑落，滴在怀中的脸上。她的手指轻轻抚过的面容，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你说过......要师尊等你回来......她继续自言自语，为师等了......可你为什么......不回来......
沈沧澜站在雨中，如遭雷击。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师尊——脆弱、绝望、濒临崩溃。那个永远冷若冰霜的寒魄峰首座，此刻就像一个失去一切的普通女子。
师尊......
他忍不住上前，却在伸手触碰的瞬间被一道无形屏障弹开。原来，这幻境是往生镜根据洛云归的心魔所化，外人根本无法介入。
该死！沈沧澜咬牙，魔煞臂上的纹路疯狂闪烁。他必须想办法唤醒师尊，否则她的神识会永远困在这个幻境中，最终被往生镜吞噬！
突然，他灵光一闪。既然无法从外部打破幻境，那就成为幻境的一部分！
沈沧澜闭上眼睛，开始回忆自己与洛云归相处的点点滴滴——寒潭练剑时她的严厉，受伤时她悄悄送来的丹药，天碑降临时她挡在自己身前的背影......
随着回忆，他的身形渐渐变化，最终变成了跳崖前的模样，连断臂都完美重现。
师尊......
他轻声呼唤，这一次，声音顺利传了过去。
洛云归浑身一震，缓缓抬头。当她看到站在雨中的沈沧澜时，瞳孔骤然收缩：沧......澜......？
是我，师尊。沈沧澜柔声道，我回来了。
洛云归低头看看怀中的，又抬头看看眼前的徒弟，眼中满是迷茫：不......不可能......你已经......
那是假的。沈沧澜缓步上前，这次没有受到阻拦，师尊，您被困在幻境中了。真正的我还活着，就在您身边。
幻境......洛云归喃喃重复，眉心印记微微闪烁。
沈沧澜趁机跪在她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师尊，您还记得这个吗？
他摊开掌心，里面是一只草编蚱蜢——正是当年他十岁时，偷偷用寒魄峰的冰草编织，却被洛云归嫌弃手艺太差的那个。
洛云归的目光落在蚱蜢上，眼中的迷茫渐渐褪去。她颤抖着伸出手，轻轻触碰那只粗糙的草编小物。
沧澜......
随着这声呼唤，整个幻境开始崩塌。大雨停歇，乌云散去，怀中的也化作青烟消散。当最后一丝幻象消失时，沈沧澜感到一股强大的排斥力，将他的神识猛地推回现实世界！
......
永夜陵中，沈沧澜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保持着触碰往生镜的姿势。而面前的洛云归也同时睁眼，冰蓝色的眸子直直看向他，虽然此刻他的模样大变，但那双眼睛里的情绪却无比熟悉。
沧澜......她轻声道，真的是你......
沈沧澜想回应，却突然感到一阵剧痛从脊椎传来。新生魔骨与烬灭之血正在疯狂冲突，让他几乎站立不稳。
你......洛云归敏锐地察觉到异常，目光落在他魔煞臂上，瞳孔微缩，你入魔了？
不，师尊。沈沧澜强忍痛苦解释，这是守墓人的传承，魔煞体。弟子没有入魔，只是......
话未说完，一股更剧烈的疼痛袭来，他闷哼一声，单膝跪地。魔骨重塑尚未完成，强行进入往生镜又消耗了大量精力，此刻他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沧儿！沈天寒急忙上前，魔骨反噬！必须立刻稳定！
洛云归虽然不明就里，但看到沈沧澜痛苦的样子，毫不犹豫地一掌按在他后背，精纯的冰寒灵力源源不断输入，帮他稳定体内暴走的力量。
师尊......沈沧澜喘息着，您不该来......这里太危险......
闭嘴。洛云归冷声道，手上灵力输出却更加柔和，为师的事，轮不到你操心。
沈天寒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没想到，这个冷若冰霜的玄天宗首座，对儿子竟然如此在意。
洛首座。他沉声道，我们必须立刻离开。沧儿的魔骨尚未完全稳定，需要特殊环境调息。而且......
他看向陵墓深处，面色凝重：我感应到有其他人正在接近，来者不善！
洛云归点头，一把扶起沈沧澜：
简单一个字，却让沈沧澜心头一暖。他知道，无论自己变成什么模样，师尊终究还是那个师尊。
三人迅速向陵墓出口移动。沈沧澜虽然痛苦未消，但心中却前所未有的平静。有了师尊在身边，哪怕前路再险，他也无所畏惧。
然而，就在他们即将抵达出口时，一道血色屏障突然从天而降，拦住了去路！
想走？晚了！
一个阴冷的声音在陵墓中回荡。伴随着这个声音，十二道黑影从四面八方涌来，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恐怖的威压——竟然全是元婴期修士！
为首的黑衣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张苍老的面容。他看向沈沧澜，眼中满是贪婪：守墓人最后的血脉，终于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