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的夜，依旧寒冷刺骨。
齐慕风独自坐在营地外的一个小土丘上，身影在苍茫夜色中显得有几分孤寂。他深邃的目光望向平阳关的方向，神色晦暗不明。
就在这时，一件厚实的黑色大氅将他包裹，熟悉的气息随之而来。
齐慕风抬眸，对上那双总是能让他心安的眸子，“你怎么过来了？”
沈今沅很自然的在他身旁坐下，裙摆拂过枯草，发出细微的沙沙声，“看你这么晚了还没回去，就来寻一寻你。”
她侧头看他，语气里带着轻柔的责备，“夜晚天凉，也不知道多穿一点。”
齐慕风无奈地弯了弯唇角，“我没那么弱。”
沈今沅闻言，纤细的眉毛轻轻一挑，“前两日是谁着凉了头疼来着？”
齐慕风哑然，“…是是是，是我。”
他只得苦笑着投降，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黯然，“确实弱了点。”
沈今沅没有多言，只是伸出手细致地替他理了理大氅的毛领。她的动作温柔，语气更是能安抚人心，“现在你就忍忍吧，等蛊毒解了，你就又是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墨玉公子了。”
齐慕风笑了，“到时候天下大定，我们就可以四处走走，跟之前一样。”
他忆起了曾经与她携手同游的逍遥时光，那是他刻在心底最开心的记忆。
沈今沅的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眼中映着星光，轻声应道，“好~”
然而，齐慕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至关重要的事情，眉头倏地蹙起，摇了摇头，“哦，不行。”
沈今沅疑惑地抬眸，望进他忽然变得严肃的眼底，“怎么了？”
她心中微微一紧，以为他又想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没有解决。
齐慕风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仿佛遇到了天大的困扰。可那双看着她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可能还不能陪你去云游。”
“是…还有什么事需要处理？”沈今沅体贴地回应，“不急的，我可以等你。”
齐慕风凝视着她，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道，“确实还有件天大的事情，”他温柔地拉起沈今沅的手，紧紧包裹在自己微凉的掌心，“我们的婚事该办了。”
沈今沅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又是好笑又是无奈地拍了他手臂一下，“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吓死我了。”
齐慕风配合地缩了缩身子，像个听话讨主人欢心的大狗狗，顺势将脑袋搁在沈今沅的肩膀上，“咱们的婚事，还不是大事啊。”
“是~我又没说不是。” 沈今沅的语气里满是纵容。
“那等我蛊毒解了，咱们就回京。”
“好~”
“到时候，我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好~”
“你说你爹跟你大哥，会不会为难我？”
“没事，我帮你。”
“还是阿沅对我最好。”
“那是自然。”
……
不远处，天机老人目光复杂地落在土丘上那对相依相偎的年轻人身上。
看着二人毫不避讳地你侬我侬，低语轻笑。
他不由得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随即又化作一声微不可察的叹息。
若是搁在从前，他定会第一时间沉着脸上前，毫不客气地将两人分开，少不得还要训斥一句不成体统。
但是此刻，他却难得地没有上前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
一旁的上官政将师父这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他同样望着师妹的方向，眉宇间笼罩着一抹忧色。沉默了片刻，他终是缓缓开口，“师父，您都研究那么久了，还是没有法子。师妹她…”
天机老人缓缓摇了摇头，“你师妹在医道上的天份，早已青出于蓝，比为师我高。况且，不久之后我们不就要去寻那紫心莲了？为师也有近百年没有回去过了，说不定，那里还真有遗漏的什么线索。”
上官政闻言，也叹了口气，目光转向依偎在沈今沅身边的齐慕风，“墨玉在武学上天份极高，我活了也大半辈子了，除了师妹，还真没见过旁人能比得上他的。”
回想起齐慕风昔日风采，惋惜之情溢于言表，“若是这蛊毒最终解不了，那就太可惜了。”
天机老人蹙着眉，“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数，急不来。”
但紧接着，他又低声补充了一句，“不过，我瞧这小子…不像是个运气差的。”
运气差的，能把他那眼高于顶的宝贝徒弟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拐跑了？哼！
上官政何等了解自家师父，不由得低声笑着应和了一句，“师父说的是。”
他不再说话了，师徒二人再次陷入沉默，静静地立于暗处。
*
平阳关。
在城门右侧一处相对隐蔽的角落，火光微弱，人影绰绰。
龙啸天与寒剑依照约定时间抵达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沈火火正挽着袖子，亲自指挥着她麾下那支赫赫有名的女子军。她们动作迅捷，沉默有序，正将一口口沉重的木箱打开，把里面的东西逐一分配下去。
借着摇曳的火把光芒，龙啸天锐利的目光扫过箱内之物，饶是他见惯风浪，瞳孔也不由得猛地一震。
好家伙，全是火药。
沈火火一回头便看到了伫立一旁的两人，咧嘴一笑，语气欢快地招呼了句，“来了啊。”
那语气，不像是要去执行一项九死一生的暗杀任务，倒像是招呼伙伴去进行一场再寻常不过的狩猎。
不等二人回应，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弯腰从脚边一个较小的箱子里随手拿出两个沉甸甸的黑色布袋，分别扔给了龙啸天和寒剑。
“这是你们的，拿好了。”
两人伸手接过。
寒剑似乎对袋中之物颇为熟悉，只是默默掂量了一下，便系在了腰间，没有多问。
龙啸天则不同，火药他认识，但还有好几个造型各异、密封严实的小瓷瓶和皮囊，不知内里是何物。
沈火火压根没等他开口询问，直接爽快地解惑，“除了火药，那些瓶瓶罐罐里装的全是上好的毒药，见血封喉、蚀骨穿肠的都有，上面贴了标签，用法自己看。”
她顿了顿，脸上闪过一丝狠厉，“记住喽，那个什么擅长蛊毒的高手，咱能不近身就不要近身！别跟他玩什么江湖规矩、高手过招！火药、毒药，有什么给我招呼什么，远程给我往死里砸！本将军就不信了，这都弄不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