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州大学，校长办公室。
“啪嗒。”
方学林手中的话筒滑落，在红木桌面上弹了一下，最终掉落在昂贵的手工地毯上。
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瘫坐在椅子上。
秘书推门进来，看到他煞白的脸，小心翼翼地开口。
“校长，国家电视台的人已经到了，问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比赛场地。”
方学林没有反应，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前方，嘴里反复念叨着。
“断头台……我自己爬上去了……”
国家科技中心，一号演播大厅。
这里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竞赛场地，灯火通明。
一边，是十五所985高校精英组成的“学院派联队”，人人西装革履，胸前佩戴着各自大学的校徽，神情倨傲。
另一边，是海城科技大学的学生队，统一穿着蓝色的工装，卷着袖子，像是一群随时准备上工的技工。
主席台上，陈部长面无表情地坐着，他身旁，是十几位来自科学院、工程院的泰斗级院士组成的专家组。
演播厅的红色计时器，显示着【72:00:00】。
全国收视率最高的频道，国家一台。
主持人站在舞台中央，声音慷慨激昂。
“电视机前的观众朋友们，欢迎收看这场史无前例的巅峰对决！”
“一边，是代表我们华夏最高学术殿堂的十五所顶尖学府联队！”
“另一边，是创造了科技界神话，被誉为‘国之新基’的海城科技大学！”
主持人提高了声调。
“陈部长亲自批示，获胜方，将破格组建国家级‘尖端技术攻关青年突击队’，享受院士级资源调配权！”
“这不仅是一场学校间的荣誉之战，更是一场为国选材的终极考核！”
“现在，我宣布，比赛题目！”
背后的大屏幕上，一行大字浮现。
【请在72小时内，设计并制造出一套能在南海高盐、高湿、高强电磁干扰环境下，稳定运行的无人水下巡检设备原型机。】
题目一出，985联队那边，一个戴着金丝眼镜，气质儒雅的青年走了出来。
他是队长欧阳峰，本科四年拿遍了国际所有数学建模和物理竞赛大奖。
欧阳峰接过话筒，对着镜头自信地微笑。
“这个题目很有水平，它考验的不是简单的动手能力，而是复杂的系统工程学。”
“我们会先建立精确的流体力学模型，对南海环境进行全参数仿真，再通过多物理场耦合计算，设计出最优的电磁屏蔽方案。”
“科学，必须严谨，每一步都要有数据支撑。这才是真正的科研，而不是凭感觉的‘工匠思维’。”
话语间，他轻蔑地瞥了一眼对面穿着工装的海科大学生。
直播弹幕瞬间被引爆。
“学神！这谈吐，这思路，不愧是京州大学的高材生！”
“听到了吗？多物理场耦合！这才是我们985的水平！”
“哈哈哈，对面那帮技校的估计连名词都听不懂吧？”
镜头转向海科大这边。
队长李虎，一个皮肤黝黑，手臂上还有几点烫伤疤痕的壮实青年，直接对着身后的队员们吼道。
“都愣着干嘛！开工！”
他一把抢过旁边队员手里的任务书，看了一眼，直接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还他妈建模？模拟个屁！”
一个队员凑上来问。
“虎哥，南海环境复杂，不定因素太多，不模拟一下，万一……”
李虎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万一个头！南海那种鬼地方，理论跟现实差远了！教科书上的公式在那儿就是废纸一张！”
他指着旁边一堆刚开箱的原材料。
“听我的！壳体不用想，直接上钛合金，设计厚度加三成！所有接口全部用最高规格的军用标准！”
“电路板别省事，全给我用环氧树脂灌封！灌完外面再包一层铅板物理屏蔽！我就不信电磁波能穿个金刚罩进来！”
李虎撸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肌肉。
“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七十二小时后，让这玩意能在水里动起来，把图像给老子传回来！别的都是扯淡！”
“是！”
海科大的学生们像一群狼，嗷嗷叫着扑向了工具台和材料堆。
切割声、敲打声、电焊的弧光，瞬间响彻了他们的工作区。
这“野路子”的一幕，通过直播传遍全国。
演播厅里，985联队的队员们发出一阵压抑的嗤笑。
欧阳峰摇了摇头，嘴角挂着一丝怜悯。
“粗鄙，毫无章法，这是对科学的亵渎。”
直播间的弹幕更是炸开了锅。
“我看到了什么？他们在用手锯切割钛合金？”
“这就是海科大的水平？我还以为是哪个工地开工了。”
“完了完了，这下丢人丢到全国了，王校长要气吐血了吧！”
“985：我们在搞科研。海科大：我们村里发电机坏了，大家一起修修。”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比赛进行到第24小时。
直播主镜头一直聚焦在985联队这边。
他们的工作区安静而优雅，只有键盘的敲击声和低声的学术讨论。
欧阳峰的电脑屏幕上，一个外形酷炫、线条流畅的深潜器3d模型已经基本完成。
它充满了科幻感，像一头蓄势待发的深海鲨鱼。
特邀的专家，一位中科院的院士，看着屏幕连连点头。
“漂亮！太漂亮了！”
“你们看这个导流罩的设计，完全贴合了白努利定律的最优解，可以最大限度减少水流阻力。”
“还有他们的分层电磁屏蔽理论，非常前沿，这个设计简直就是一件艺术品！理论上无懈可击！”
主持人也适时地吹捧。
“看来，联队已经胜券在握了！我们仿佛已经看到一台完美的国之重器即将诞生！”
弹幕上，全是对985联队的赞美。
“学霸就是学霸，这才是降维打击！”
“优雅，太优雅了！”
“海科大那边呢？怎么没动静了？是不是已经放弃了？”
导播似乎听到了观众的呼声，画面突然一转。
镜头切换到了海科大的区域。
现场，一台巨大的吊车正发出轰鸣。
吊臂下，用锁链挂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方方正正的金属盒子，外壳坑坑洼洼，布满了丑陋的、没有打磨的鱼鳞焊缝，几根粗大的电缆胡乱地从屁股后面伸出来，用胶带缠着。
它丑陋，粗糙，笨重。
像一个刚刚从废品站里拖出来的铁疙瘩。
更像一个……准备沉江的铁棺材。
吊车缓缓移动，将这个“铁棺材”吊到了场地中央那个巨大的模拟水池上方。
演播厅里，所有人都愣住了。
985联队的队员们停止了工作，呆呆地看着那个丑东西。
欧阳峰脸上的笑容凝固了。
主席台上的专家院士们，一个个面面相觑，表情古怪。
直播间的弹幕，在静止了三秒后，爆发了。
“？？？？？？？？？”
“这是什么玩意儿？他们24小时就焊了个铁箱子？”
“哈哈哈哈哈哈我要笑死了！这就是海科大的作品？叫废铁一号吗？”
“跟隔壁985的科幻模型一比，这简直就是石器时代的产物！”
“丢人！退赛吧！别在这儿侮辱科学了！”
就在全网的嘲讽达到顶点之时。
李虎拿起对讲机，对着里面吼了一句。
“下水！”
“轰通——”
丑陋的铁盒被直接扔进了水池，溅起巨大的水花。
在所有人不解、错愕、嘲弄的目光中。
海科大后方，那块一直黑着的监控大屏幕，突然“啪”地一声，亮了。
一束雪亮的光柱，刺破了水池的幽暗。
紧接着，一幅清晰、稳定、毫无延迟的水下高清画面，赫然出现在大屏幕上！
画面中，摄像机正在缓缓下沉，池底的瓷砖纹路都看得一清二楚。
画面的右下角，一行绿色的小字稳定地跳动着。
【深潜器“龙宫一号”系统启动成功，运行稳定。】
【环境水压：正常。】
【内部密封性：100%。】
【所有传感器：在线。】
刚刚还充满喧嚣和嘲笑的演播大厅，瞬间一片死寂。
直播间里铺天盖地的弹幕，也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着那块亮起的大屏幕。
985联队电脑里那“完美”的3d模型还在旋转，闪烁着冰冷的金属光泽。
而海科大那个丑陋的铁盒，已经用最粗暴的方式，传回了来自水下的真实画面。
主席台上，那位刚刚还在盛赞985联队设计优雅的院士，张着嘴巴，手里的保温杯盖子掉在了地上，滚出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