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尼拉湾的晨雾笼罩着码头，玛利亚·克拉拉号缓缓靠岸。张振华站在甲板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父亲照片的边缘。七十二小时过去了，起源平台的数据仍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船长说海关一小时后到。苏芮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眼睛恢复了正常的人类色泽，但瞳孔深处仍偶尔闪过蓝光，我们需要新身份。
张振华点点头。渔船上的卫星电话让他联系上了王明，对方通过加密频道发来一组坐标和三个假护照——南极洲毛德皇后地，普罗米修斯组织最早建立的考察站所在地。
王明黑进了普罗米修斯的旧数据库。他低声说，1992年，也就是林岩那年，那里有过一次大规模设备调动，记录显示运去了量子稳定装置
苏芮的指尖在栏杆上轻轻敲击，节奏带着某种非人类的精确：你认为他们把林岩的量子态保存在那里？
父亲的照片指向南极。张振华将照片翻转，指着背面的冰层图案，这不像自然形成的冰晶结构，更像是...建筑。
甲板震动，舷梯放下。几个船员好奇地打量着他们，但没人上前询问——苏芮的量子暗示仍在起作用。张振华背起装备包，里面装着哈桑的手杖和仅剩的武器。
码头区熙熙攘攘，充斥着鱼腥味和柴油废气。两人刚走出海关区域，一辆白色面包车就急刹在他们面前。车窗降下，露出王明那张圆脸。
上车！他紧张地左右张望，你们被标记为量子威胁，十七个国家的安全系统都在扫描面部识别！
面包车冲进马尼拉混乱的车流中。王明丢给他们两个背包：新证件、现金、卫星电话。还有这个——他递给张振华一个小金属盒，你父亲保险箱里的东西，我刚破解开。
张振华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奇特的钥匙，形状像三片交错的雪花，材质与起源平台的晶体相似。
量子共振器。苏芮一眼认出，用来锁定特定频率的量子信号...比如林岩的。
王明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额头渗出汗水：听着，事情比我们想的严重。李维已经控制了普罗米修斯董事会，晨星会现在拥有联合国观察员地位。他们公开宣称要建立全球量子健康网络，私下却在每个大城市部署共振塔。
收割网络。苏芮冷冷地说。
面包车拐进一条小巷，停在某栋不起眼的公寓楼前。王明的安全屋堆满了电子设备，墙上贴满普罗米修斯相关人员的照片和关系图。
最糟的是这个。他调出一段卫星图像——南极冰层上出现了一个规则的三角形区域，边长精确到米，三天前突然出现的，正好在毛德皇后地考察站上方。
图像放大，三角形中央有个微小但清晰的黑点：入口。
他们已经找到冰下圣殿了。张振华握紧共振器，金属边缘刺入掌心。
苏芮突然凑近屏幕，看这个能量读数...是圣殿自己在发出信号。它在召唤什么。
王明调出航班表：下一班去南非的飞机三小时后起飞，从那里可以转极地考察船。但你们要怎么潜入普罗米修斯的——
我们不需要船。苏芮打断他，转向张振华，你还记得金字塔密室里的量子跃迁感觉吗？
张振华心头一紧：你该不是想...
起源平台给了我这个。她拉起袖子，前臂内侧浮现出全新的纹路——三个相互连接的符号，正是三位一体的印记，短程量子传送，只要知道确切坐标。
王明瞪大眼睛：这违背了所有已知物理定律！
这是违背了人类已知的。苏芮平静地说，给我们准备些高热量食物和防寒装备。传送会消耗大量能量。
夜幕降临时，一切准备就绪。王明将公寓地下室清空，地面画上南极坐标的精确参数。苏芮站在中央，双手分别按住张振华和王明的肩膀。
理论上...应该能带两个人。她不确定地说，王明，我们需要你作为后援。
技术员紧张地推了推眼镜：我该做什么？
如果我们七十二小时内没联系，就把这个发到网上。张振华递给他一个加密U盘，里面是所有收集到的普罗米修斯黑料，包括哈桑的最终报告。
苏芮的印记开始发光。起初只是微弱的蓝色，很快变得刺目，像小型太阳般照亮整个地下室。纹路从她皮肤上浮起，在空中形成三维结构，与王明画在地面的坐标精确对应。
抓紧！她喊道。
世界再次扭曲分解。张振华感到身体被撕成无数粒子，每个原子都在尖叫。寒冷——难以想象的寒冷侵入骨髓，仿佛连量子本身都要冻结。
然后，重组。
他跪倒在冰面上，肺部因突如其来的极寒而痉挛。苏芮在旁边干呕，蓝色纹路黯淡无光。四周是永恒的白色荒漠，狂风卷起冰晶，能见度不足五米。
成...功了？他在呼啸的风中大喊。
苏芮指向正前方。风突然减弱，露出一个巨大的三角形凹陷——就像卫星图像上显示的那样。中央是个向下的金属通道，边缘结满冰凌。
那不是普罗米修斯建的。她颤抖着说，那是圣殿的...欢迎仪式。
他们艰难地走向通道。接近时，张振华手中的共振器突然激活，投射出一束蓝光照在金属门上。门无声滑开，露出向下的螺旋阶梯，内壁散发着生物荧光。
阶梯似乎没有尽头。随着深入，冰层逐渐变成某种半透明的蓝色材质，最后完全过渡到与起源平台相同的晶体结构。气温回升到宜人范围，空气中带着奇怪的金属味。
我们至少下降了一千米。张振华估算着，这远超出常规冰层厚度。
不是自然形成的。苏芮摸着墙壁，这些晶体...是活的。某种量子态生物工程材料。
阶梯尽头是个圆形大厅，拱顶高得消失在黑暗中。地面中央有三个凸起的平台，两个空着，第三个——
张振华的呼吸停滞了。
平台上站着个半透明的女性身影，穿着二十年前的实验服，面容清晰可辨。尽管量子态使她看起来像全息投影，但那眉眼间的神韵无可否认。
林...岩？
身影转向他们。她的眼睛是纯粹的银白色，没有瞳孔，但表情生动得令人心痛。
张振华。声音不是从她口中发出，而是直接在他们脑海中响起，还有beta载体...你们终于来了。
苏芮惊讶地后退一步：你认识我？
当然。林岩——或者说林岩的量子态——飘近他们，1986年南极发现三个舱体时，我就在现场。你是我亲手从主舱抱出来的...那么小，那么冷，却又那么平静，仿佛只是睡着了。
张振华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墙壁。二十年的愧疚、痛苦和疑问在此刻爆发：那年的实验...发生了什么？父亲说你在量子跃迁中...
解体了？从某种意义上说，确实如此。林岩的身影闪烁了几下，但你父亲没告诉你的是，那正是实验目的。李维需要将人类意识转化为纯量子态，以接入他设计的网络。我是第一个成功案例...也是第一个失败品。
她飘向大厅中央。随着她的移动，墙壁亮起无数符号，形成复杂的立体图表。
李维欺骗了我们所有人。三位一体不是为人类进化设计的...它是收割工具。古老文明用它收集宇宙中的量子能量，延续自己的存在。李维发现了这个秘密，并决定效仿。
苏芮突然冲向一面墙，手掌贴在某个特定符号上：这里...记录着三位一体文明的终结。他们太过依赖量子收割，最终耗尽了宇宙某片区域的真空能量，导致时空结构崩塌。
而李维正在地球周围制造同样的结构。林岩的身影突然分裂成三个，分别指向图表的不同部分，轨道哨站已经就位，只差最后一步——三位载体印记合一，激活全球网络。
张振华想起起源平台的全息影像：地球与三个光点相连...
能量导管。林岩的一个分身飘到他面前，张振华，你的三角印记是创造者，负责启动系统。我的圆环印记是维持者，平衡能量流动。而苏芮...她转向苏芮，声音变得柔和，你是毁灭者，也是救赎者。第二印记不是李维认为的控制枢纽...它是终止协议。
苏芮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掌：我能停止收割？
只要你与另外两个印记在起源平台完成共振。林岩的声音开始不稳定，但有个问题...我的量子态被困在这里二十年，无法离开圣殿范围。要带我出去，需要...
她的话被突如其来的警报声打断。整个大厅闪烁红光，墙壁上的符号变成警告的鲜红色。
他们找到入口了！林岩的分身迅速合一，李维的分遣队...至少有十个量子武装人员。
张振华拔出手枪，尽管知道对量子武器效果有限：有别的出口吗？
有，但你们需要带上这个。林岩指向空着的两个平台之一。地面滑开，升起一根水晶柱，内部悬浮着一个小型三角装置——与张振华的印记完全匹配。
量子提取器。她解释道，可以暂时储存我的意识。但一旦激活，圣殿的防御系统就会启动，整个南极冰层都会...
爆炸声从上方传来，冰晶从拱顶簌簌落下。
没时间解释了！林岩的身影开始急速闪烁，决定吧——带我走冒险暴露位置，或者留下我确保安全但失去对抗李维的关键！
张振华与苏芮交换眼神。在后者坚定的点头后，他冲向水晶柱，将手掌重重按在上面的三角凹槽中。
我们从不丢下队友。
光。无穷无尽的光从柱体中爆发，淹没了整个大厅。林岩的量子态被吸入装置，同时墙壁上的符号开始重组，形成某种武器启动序列。遥远的冰层深处传来闷响，像是某种远古巨兽苏醒了。
苏芮抓住张振华的手：圣殿正在激活防御系统...我们得在冰层位移前离开！
上方传来更多爆炸声和喊叫，但已经无关紧要。水晶柱缩回地面，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的通道在他们脚下打开——直通起源平台那种蓝色晶体的隧道。
抱紧我！苏芮大喊，全身纹路亮到刺眼，量子传送准备——
当李维的武装人员冲进大厅时，只看到两道蓝光消失在突然闭合的地面中。领队的黑衣人按下通讯器：
目标逃脱，携带Gamma载体量子态。但好消息是...我们现在知道他们必须去起源平台完成仪式。建议立即部署全部力量守卫太平洋区域。
通讯器那头，白衣李维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愉悦：
不，让他们去。三位一体终将合一...只不过是以我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