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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地窖的回响

沉重的皮靴踹在破碎的木门上,发出最后一声终结般的轰响,巡捕们骂骂咧咧的喧嚣终于随着杂沓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消失在巷子尽头。诊所内陷入一片死寂,唯余满地狼藉诉说着刚刚的暴虐——踢翻的药橱、散落一地的药材、砸碎的瓦罐碎片以及凝固在尘土里的点点暗红血迹。

老医生像一尊被风雨剥蚀的石像,依旧蜷缩在冰冷的地面,挡在那堆被粗暴踢散、勉强还堵着洞口的草药篓子前。他布满皱纹的眼皮微微掀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珠机警地转动,侧耳倾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确认危险彻底远离,紧绷的肌肉才猛地一松,发出一声压抑已久的、带着剧痛的抽气。他挣扎着,用那双沾满泥土和自身血迹的手,艰难地撑起身体,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不知被踢打还是摔伤的筋骨。他缓缓挪动到那堆篓子旁,没有立刻搬开,而是将耳朵紧贴在冰冷潮湿的土壁上,屏息凝神,仔细聆听着洞口深处的动静。

洞内是绝对的黑暗。

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将三人彻底吞噬。泥土特有的、混合着陈年草药霉变和血腥气息的冰冷腥气,霸道地钻进郝铁锤的每一次艰难喘息。他整个身体的重量,几乎都压在身下潮湿冰冷的泥土上,林默僵硬冰凉的身体像一块沉重的磨盘,死死压在他的背脊和仅存的右腿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断腿处那永无止境的噬骨剧痛,每一次吸气都吸进令人窒息的尘埃,每一次呼气都带着垂死的灼热。汗水、血水、泥浆糊满了他的脸,黏腻地堵塞着口鼻。他涣散的神志在这极致的痛苦与憋闷中挣扎沉浮,仿佛随时会被这无边的黑暗彻底溺毙。

旁边的老烟袋情况稍好,但同样在筛糠般抖着。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口鼻,胸腔剧烈起伏,发出沉闷压抑的呜咽,每一次吸气都像是溺水者最后的求救。恐惧攫住了他全部的感官。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黏稠地流淌。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盏茶的功夫,却漫长得如同熬过了一生。洞口终于传来了沉闷而谨慎的挪动声。堵在洞口的篓子被一只枯瘦、布满青筋的手一点点拉开。一道微弱昏黄的光线,如同救赎的利刃,艰难地刺破了浓稠的黑暗。光线首先映亮了洞口边缘湿漉漉的、布满抓痕的泥土。

“出来……”老医生嘶哑低沉的声音传来,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和不容置疑的命令。

老烟袋如同听到了仙乐,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洞口爬了出去,剧烈地呛咳着,贪婪地呼吸着外面那混杂着灰尘和血腥的空气。郝铁锤也想动,但林默沉重的身体和自身如同灌了铅的残躯,让他只是徒劳地蠕动了一下。还是老烟袋喘息稍定,立刻转身,和老医生合力,才将昏迷不醒的林默从郝铁锤背上小心翼翼地拖拽出去。接着,两人一人抓住郝铁锤一条手臂,用尽全身力气,才将他沉重的残躯从那个散发着死亡气息的狭小洞穴里拖拽了出来。

重新暴露在诊所昏黄油灯光下的那一刻,郝铁锤仿佛刚从坟墓里爬出来。冰冷的空气刺激着他脸上黏腻的伤口和糊住的鼻腔,带来短暂的清醒,随即便是断腿处排山倒海般反扑回来的剧痛!他瘫在冰冷的地面上,身体因剧烈的痛苦而不住地抽搐痉挛,牙关紧咬,喉咙里翻滚着野兽濒死般的嗬嗬声。

“按住他!”老医生急促地命令老烟袋。他迅速扯开郝铁锤左腿上那被血污和泥土浸透的包扎布条——布条早已和翻卷的皮肉、渗出的组织液以及药粉凝结成一块硬痂。布条被撕开的瞬间,一股混合着脓血的黄褐色液体猛地涌出!一股难以形容的、甜腻中带着强烈腐败气息的恶臭瞬间在狭小的诊所里弥漫开来!暴露在光线下的断口创面狰狞可怖,肿胀发亮,边缘的皮肉呈现出不祥的灰败色,正丝丝缕缕地渗出浑浊的脓液,狰狞地诉说着感染的凶猛。

老医生布满老人斑的手猛地一顿,清癯的脸上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第一次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沉重。他猛地转身,从一片狼藉的药橱残骸里翻找,动作快得带着一种绝望的狠厉。他抓起一个布满裂纹的粗瓷瓶,将里面刺鼻的液体倾泻在伤口上冲洗,郝铁锤的身体立刻绷紧如弓,喉咙里发出非人的闷嚎!随即,老医生又从角落里扒拉出一个压扁的小铁盒,里面是仅存的一些散发着硫磺味的淡黄色粉末磺胺粉——这在当时已是极为难得的救命药。他将粉末毫不吝惜地厚厚洒在那片糜烂的创面上,用一块相对干净的、浸过滚水的白布紧紧包裹,再用麻绳死死勒紧!

剧痛如同无数把烧红的刀子反复切割着神经,郝铁锤眼前金星乱冒,身体剧烈地颤抖,牙齿深深陷入下唇,鲜血混着咸涩的泪水无声流淌。老医生处理完他,立刻扑向被安置在角落草席上的林默。林默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探查不到,脸色如同蒙了一层死灰的蜡纸,胸口那简易的包扎下,暗红的血迹正缓慢而固执地向外洇透。

老医生解开包扎,暴露出的伤口情况更令人心沉。子弹射入的孔洞周围皮肉翻卷,呈现出诡异的暗紫色,边缘已经发黑坏死,脓水不断渗出。更糟糕的是,伤口深处似乎还在缓慢地、持续地渗着血沫子!老医生用镊子夹着浸透消毒药水的棉球,极其小心地清理着腐肉和脓液,每一次触碰,林默那毫无知觉的身体都会引发一阵细微的、濒死般的抽搐。老医生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的动作是唯一还在诊所里有条不紊进行着的事情,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宣判般的沉重。

郝铁锤瘫在地上,断腿处持续的剧痛和一波波袭来的高热如同无形的磨盘,碾压着他残存的意志。身体时而滚烫如被投入熔炉,时而冰冷如同坠入冰窟。昏沉中,他听到老烟袋在低声向老医生讲述着外面炼狱般的景象。声音断断续续,如同从遥远的地狱传来,却又字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灵魂上!

“……巡捕房的人……和黑衫队穿一条裤子……闸北……咱们的人死的死,散的散……”

“……陈三水那个狗东西……带着人挨家挨户搜……拿着名单抓人……人头就是他卖的……”

“……赵裁缝铺子烧光了……算盘李的头……就挂在街口电杆上……血……滴了一地……”

“‘小马夫’……才十七……被剥了皮……吊在……吊在……”

老烟袋的声音哽咽,粗粝的呜咽再也压抑不住。

黑暗中,郝铁锤紧闭的眼皮下,眼球却在疯狂地转动。血!火!扭曲的面孔!赵裁缝那张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脸在火焰中痛苦地扭曲!算盘李稀疏的头发沾满了黑红的血块,那双总是精于算计的眼睛瞪得滚圆,空洞地望着天空!小马夫稚嫩的身体悬在半空,像一块破烂的抹布,暗红的肌肉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最后,是陈三水那张油滑的脸,带着谄媚而残忍的笑,在火光与黑衫队制服的黑影中不断放大,清晰得如同毒蝎的尾针!

“呃……呃啊——!”郝铁锤喉咙里猛地爆发出沙哑破碎的嘶吼!那不是人声,是灵魂被生生撕裂时发出的哀鸣!他想挣扎,想怒吼,想将那个名字撕成碎片!但身体只是徒劳地剧烈抽搐了一下,牵扯得断腿处一阵天旋地转的剧痛,喉头一股滚烫的腥甜再次汹涌而上!他猛地侧头,哇地一声,一大口粘稠发黑的血块混合着胃液胆汁喷溅在地上,散发着浓重的腥臭。

“铁锤!”老烟袋惊恐地扑过来。

“……别……碰他……”老医生给林默包扎的手停顿了一下,声音疲惫而冰冷,“让他……吐出来……”他继续手中的清理,镊子尖端小心翼翼地挑出伤口深处一块细小的、深埋在肌肉里的黑色布片——那是子弹射入时带进去的碎衣料,正是它阻碍了血液的彻底凝结。脓血伴随着布片被挑出而流出更多。

剧烈的呕吐似乎掏空了郝铁锤胸腔里最后一点灼热的气息,他像一条被抛上岸的鱼,只剩下沉重而破碎的喘息。意识在高热和剧痛的双重折磨下,又一次滑向深不见底的黑暗深渊。四周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形,墙壁如同融化的蜡油般流淌,老烟袋和老医生的面孔模糊不清,耳边只剩下嗡鸣,仿佛有无数只嗜血的苍蝇在疯狂地振翅……

就在意识即将彻底湮灭的刹那,一个微弱得如同游丝般的声音,极其艰难地钻进了他混乱的听觉。

“……铁……锤……”

郝铁锤涣散的瞳孔在黑暗中猛地一缩!这声音……是林默?!

他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将脖颈转向林默的方向。昏黄的灯光下,他看到林默不知何时竟微微睁开了眼睛!那双曾经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蒙着一层厚重的灰色阴翳,瞳孔扩散得几乎看不见光,虚弱到了极致,却死死地、死死地定格在郝铁锤的脸上!

林默的嘴唇在蠕动着,幅度细微得几乎看不见,只有喉咙深处发出极其艰难的、如同破损风箱抽吸般的气流声。每一次细微的颤动,都仿佛耗费了他生命最后的烛火。郝铁锤忘记了自身的剧痛,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充血的眼珠死死盯住那两片干裂苍白的唇瓣,拼命辨认着那无声的呐喊。

“……别……信……眼睛……”

“……陈……”

“……他……背后……”

“……有……鬼……”

林默的嘴唇艰难地开合着,每一次开合都伴随着胸口剧烈的起伏,包扎的布条上瞬间又洇开一圈更大的湿痕。他似乎用尽最后的力气,想要说出最关键的那个名字,剖析那更深层的黑暗。然而,声音却戛然而止!那双死死盯着郝铁锤的眼睛,瞳孔里的最后一点微光骤然熄灭,如同燃尽的烛芯,彻底归于一片死寂的空洞!只有嘴唇还维持着一个微张的、凝固的弧线,宛如一个巨大而无声的问号,刻在了死亡的冰冷面具之上!

“……林……默?”郝铁锤嘶哑地、试探地低唤了一声,声音如同砂纸摩擦。他死死盯着那张失去所有生气的脸,身体僵硬如铁。

旁边的老烟袋似乎也察觉到了那生命之火的彻底熄灭,他猛地捂住了嘴,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呜咽,浑浊的泪水无声汹涌。老医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镊子悬在半空,他看着林默彻底失去光泽的瞳孔,布满老人斑的手第一次难以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带着一丝近乎虔诚的颤抖,缓缓地、极其轻柔地合上了林默那双至死都圆睁着的、写满不甘与警示的眼睛。

“他……走了。”老医生的声音嘶哑,低沉得如同地底深处的叹息。

死了。

林默也死了。

无声无息地死在了这片污秽、绝望的角落。

他留下的最后话语,是破碎的警示,是未竟的谜团——“别信眼睛”,“陈”……“他背后有鬼”……每一个字眼都像冰冷的毒针,狠狠扎进郝铁锤被仇恨和剧痛反复蹂躏的心脏!那凝固的问号,死死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

巨大的悲恸和那未解的巨大悬疑,如同两股毁灭性的洪流,猛地冲垮了郝铁锤一直苦苦支撑的麻木堤坝!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冰冷巨手狠狠攥紧、揉碎!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从胸腔深处猛烈炸开!他眼前猛地一黑,浑身的力气瞬间被彻底抽空,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直直坠向无底的深渊。身体一软,彻底失去了所有知觉,瘫倒在冰冷的地面上,只有微弱的、时断时续的气息证明着他尚未彻底离开这炼狱。

“铁锤!”老烟袋再次发出惊恐的呼喊,扑到郝铁锤身边。

老医生迅速放下镊子,手指搭上郝铁锤颈侧的脉搏,又翻开他紧闭的眼皮查看瞳孔,面色凝重如水:“急痛攻心,又兼高烧……气血两枯……”他迅速从药箱(已被翻乱大半)深处摸出两个极小、用蜡密封的玻璃管,里面是几片白色药片和几粒黑色药丸。他捏开郝铁锤的牙关,将药片药丸塞进去,又灌入少许温水,强行让他吞咽下去。那是强心剂和最后的退烧药。

时间在沉重的死寂中一分一秒地煎熬。老烟袋焦虑地守在郝铁锤身边,不时用袖子擦去他额角不断渗出的冷汗。老医生则沉默地收拾着诊所的狼藉,动作缓慢却有条理,将还能用的沾血工具重新消毒,将散落的草药粗粗归拢。他走到那张唯一还算完整的诊桌旁,拿起一本被踩踏过、沾着泥脚印的旧笔记簿,就着昏黄的灯光,翻到空白页,用一支断头的铅笔,极其潦草、快速地书写着。写完最后一笔,他毫不犹豫地将写满字的那几页纸撕下,凑到油灯的火苗上。淡黄色的火舌瞬间舔舐了纸页,贪婪地吞没了上面的字迹,迅速化为蜷曲的灰烬,飘落在冰冷的地面。

就在灰烬落地的同时,诊所破窗外,遥远的天际线处,浓重的墨色终于被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白所浸染。黎明,正带着冰冷的曙光,悄然叩击着这座被血腥和背叛笼罩的城市。

仿佛是被窗外那丝微弱的光线所刺激,郝铁锤的眼皮极其微弱地颤动了一下。混沌的意识如同沉船,在冰冷黑暗的海底艰难地向上浮升。剧痛和高热并未完全退去,如同跗骨之蛆,但一种更为冰冷、更为坚硬的东西,却在那片被悲恸和仇恨彻底犁过的心田深处,缓慢而坚定地凝聚、凝结!林默凝固的问号死去的脸庞兄弟们血肉模糊的惨状……还有那破碎的警示……所有的碎片,所有的痛苦,所有的血债,都在这濒死的冰冷中,被一股无法言喻的力量强行锻打、融合!

他猛地睁开眼!

眼中不再有剧痛带来的涣散,不再有绝望的麻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淬火之后、冰冷如铁、再无丝毫动摇的决绝!那是一种彻底舍弃了自身生死、将残躯都化为最后武器的死寂光芒!他完好的右手,五指如同鹰爪,死死抠进身下冰冷坚硬的泥土地面,指甲在无声中断裂,鲜血渗出,他却浑然不觉!

老烟袋正好端着一碗冒着微弱热气的浑浊药汤凑过来,看到郝铁锤骤然睁开、亮得骇人的眼睛,惊得手一抖,药汤差点泼洒出来:“铁……铁锤?你醒了?”

老医生也猛地回头,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郝铁锤的脸,仿佛要穿透那层死寂的寒冰,看清里面汹涌的熔岩。

“几点了?”郝铁锤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砾摩擦,却冰冷平稳得没有一丝起伏。

“快……快到卯时了……”老烟袋下意识地回答。

“外面……什么情况?”郝铁锤的目光转向老医生,那目光沉重如山,带着不容置疑的索求。

老医生沉默地从角落里捡起一张被踩踏过的、皱巴巴的报纸残页,正是今天凌晨的《字林西报》(North china daily News)号外。上面英文标题触目惊心,配着模糊的黑白照片:闸北街道一片狼藉,巡捕和黑衫队押着被捆绑的人。标题大意是:“昨夜闸北警匪激战,共党秘密据点被捣毁,悍匪负隅顽抗终伏诛!”

照片一角,赫然是陈三水那张带着谄媚笑容、正对一名警官点头哈腰的侧脸!

郝铁锤的目光在那张谄媚的侧脸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有冰层下的暗流汹涌。他声音依旧冰冷:“巡捕房……有我的画像?”

“有!”老烟袋立刻回答,声音带着恐惧,“通缉令贴得到处都是!画得……画得挺像!上面说你是闸北暴乱匪首,悬赏……悬赏一千大洋!”他顿了顿,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希望,“不过……你腿这样了……他们……”

“腿断了,人没死。”郝铁锤打断他,语气平淡地陈述着事实,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诊所的每一个角落,最后定格在墙角那堆被当作掩护的草药篓子上。“这里……不能待了。”他抬起完好的右臂,用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量指向老烟袋,“你,找路。弄辆……推车。”

他又看向老医生,眼神交汇间,传递着无需言语的沉重托付:“林默……不能留在这里。要干净。”

老医生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布满血丝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深沉的痛楚。他缓缓点了点头,动作沉重得像背负着整座山峦。他转身,沉默地走向药柜深处,开始极其仔细地清理林默身上一切可能留下身份线索的微小痕迹——一枚磨平的铜钮扣,半截断掉的皮腰带,甚至是贴身衣物上一个模糊的记号……每取下一件,都像是在剥开一层灵魂的血痂。最终,他用一块干净的粗麻布,如同裹殓般,将林默那失去所有温度的身体仔细地包裹起来,动作缓慢而凝重,带着一种近乎仪式般的庄严。

老烟袋则趁着天光尚未大亮,带着赴死的决绝,悄然溜出了诊所的后门。他要去弄一辆运送垃圾或菜蔬的破旧独轮板车,那是他们唯一的逃生工具。

郝铁锤独自躺在冰冷的地上。断腿处持续的剧痛如同永不熄灭的地狱之火,焚烧着他每一寸神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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