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门之下,几个本想冲上去帮忙的士卒,看到校卫被杀后,双腿像是灌满了铅,僵在原地。
他们双股战战,连滚带爬地向后退缩。
“上!都给老子上!”
城楼上,马汉的酒意被这穿颅的一箭彻底蒸发,只剩下深入骨髓的冰冷。
他双手死死扒着墙垛,指甲嵌进砖石的缝隙,对着下方歇斯底里地咆哮。
“谁能把千斤闸放下,关门关上!赏百金!官升三级!”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绞盘边的几个吓瘫倒的几个士卒,有两个立马起身想去继续放千斤闸。
几名关门前的士卒对视一眼,眼中的恐惧被也贪婪压下。
他们暴喝一声,提着刀,也亡命冲向绞盘!
只要能放下千斤闸,关上关门,泼天富贵便唾手可得!
然而,他们面对的,是死神。
风驰电掣的马背上,太史慈的表情没有一丝波澜。
马蹄的轰鸣,袍泽的呐喊,敌人的嘶吼,所有的一切都褪去了颜色,变成了无声的背景。
唯有那几个想在千斤闸绞盘上下功夫的身影,在他眼中无比清晰。
他的右手再次探向箭囊,动作快得带出一片残影。
抽箭,搭弦。
甚至没有瞄准的停顿。
嗖——!
第二支羽箭,破空!
一名刚刚摸到绞盘把手边缘的蜀兵,身体猛地一颤。
他骇然低头。
一支箭矢已经透胸而出,箭尖上,正滴着他自己的热血。
他张了张嘴,没能发出任何声音,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啊啊啊!老子跟你拼了!”
另一名蜀兵被同伴的惨死刺激得双目赤红,疯了一般扑向绞盘!
他想用自己的血肉之躯,去争取哪怕一息的时间!
迎接他的,是第三支箭。
嗖!
箭矢精准无误,从他怒吼时大张的口中贯入,巨大的力道带着他倒飞出去,“嘭”地一声撞在厚重的城门上,死不瞑目。
嗖!
嗖!
嗖!
太史慈的右手,化作了收割生命的韵律。
他不再是一箭一箭地射。
而是连续不断地开弓!
每一声弓弦的震响,都必然带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一个又一个试图靠近绞盘的蜀兵,无论从哪个方向冲来,无论怎样闪躲,都无法逃脱那追魂索命的死亡点名。
有人被射穿咽喉,捂着脖子跪倒在地,鲜血从指缝间狂喷。
有人被射中眼球,惨叫着满地打滚,声音凄厉得不似人声。
更有人刚刚从拐角冲出,甚至没看清战场的情形,就被一支迎面而来的羽箭夺去了性命!
从第一箭射杀校尉,到此刻,不过短短十几个呼吸。
太史慈,一人,一弓。
连发八箭!
八名蜀兵,应声倒地!
偌大的关门之前,竟被他用箭矢,硬生生清出了一片生命的真空地带!
城楼上的马汉,眼睁睁看着自己派下去的勇士,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他张着嘴,喉咙发干,一个字也吼不出来。
那不是人。
那是在马背上疾驰的箭神!
他就是在点名!
谁敢靠近那扇门,谁就得死!
“轰——!”
就在所有蜀兵被这神乎其技的箭术吓破胆时,太史慈胯下的战马,终于第一个撞入了洞开的关门!
他闪电般收弓挂起,腰间双戟瞬间在手。
战马毫不停歇,直接冲入关门后方那群早已吓得呆若木鸡的步卒中!
噗嗤!
双戟挥舞,带起两道交错的血色弧光!
两颗人头冲天而起!
“杀!!!”
身后,五千骑兵汇成的钢铁洪流,发出一声震天怒吼,紧随而至,从大开的城门狂涌而入!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碾压!
汉军骑兵的冲击力,在关门这个狭窄的地形里被发挥到了极致!
他们是一柄烧红的铁锥,狠狠刺入了一块冰冷的牛油!
蜀军的阵型瞬间被撕裂、洞穿、搅得粉碎!
惨叫声、哀嚎声、金铁交鸣声,响彻整个江油关!
关门,彻底失守!
城楼上,马汉看着下方那片单方面的屠杀,看着那面“汉”字大旗已经进入关内,整个人如坠冰窟。
败了。
一败涂地!
从敌人出现到关门被破,前后加起来,连一炷香的时间都不到!
跑!
这个念头,如同疯长的野草,瞬间吞噬了他全部的理智!
什么姻亲吴懿,什么益州牧刘璋,都他娘的见鬼去吧!
老子要活命!
“走!快走!”
他一把推开身边已经吓傻的侍女,压低声音,对着身边的几名亲信嘶吼。
“从东边的城墙下去!快!”
说罢,他第一个扯掉了身上那件显眼的将领甲胄,只留一身布衣,猫着腰,沿着墙根就朝着光线最暗的东侧城墙狂奔而去。
只要能逃出这座关,天大地大,总有活命的地方!
下方,关门内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太史慈一马当先,双戟翻飞,所过之处,无一合之将。
但他并没有被杀戮冲昏头脑。
他的余光,始终在捕捉整个战场的动向。
他注意到,城楼上那一度歇斯底里的指挥声,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电,扫过火光跳跃的城墙。
瞬间,他便锁定了东侧墙角处,那几个鬼鬼祟祟,正沿着墙垛飞速移动的身影。
为首那人虽然脱了盔甲,但那身形,那慌不择路的姿态,不是守将马汉,又是谁?!
想跑?
太史慈的眼神,冷了下来。
斩将夺旗,方为大功!
主将授首,对敌军士气的打击,将是毁灭性的!
“文珪!此处交给你!肃清残敌!”他对着身边一名副将大吼。
副将潘璋领命,立刻组织骑兵,开始向关内纵深推进。
而太史慈,则猛地一带马缰,硬生生在混乱的战场中勒马停步。
亲卫立刻围拢上来,用盾牌和身体,为他隔开了一个小小的安全空隙。
电光石火之间,太史慈再次挂好双戟,取下了背上的长弓!
城墙上,马汉已经跑到了东侧的拐角,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
下方喊杀震天,火光冲天,那员为首的汉将正被自己的士兵团团围住,酣战不休。
他脸上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庆幸。
天助我也!
只要翻过这个拐角,顺着绳索溜下去,就能遁入茫茫夜色之中!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
下方那片血腥的绞肉场中,一双眼睛已经穿透了火光与黑夜,死死地锁定了他!
太史慈缓缓拉开了弓弦。
弓开如满月!
他的呼吸,在这一刻,变得悠长而平稳。
整个喧嚣的世界,再次远去。
他的眼中,只剩下两百步外,那个正在墙垛后探头探脑的背影。
去死吧。
手指,松开!
嗡——!
一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沉闷,却又充满了力量感的弓弦震响!
一支夺命的羽箭,裹挟着他全部的杀意与力量,化作一道肉眼无法捕捉的黑线,悄无声息地撕裂夜幕,直指马汉的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