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又道：“走，老孙，跟我去见团长，把这情况当面汇报。”
“行。”孙铭应了一声，临出门前顺手从碗里抓了个滚烫的烤土豆，揣进怀里。
……
王彦和孙铭进门时，李云龙和赵刚正蹲在桌边啃午饭。
团长和政委吃的也是烤土豆，跟战士一个样。
道理很简单——从新二团运回来的六百多吨物资里，堆得最多的就是土豆。
往后几个月，全团上下怕是顿顿都得跟这玩意儿打交道。
“团长！”
“政委！”
两人站定敬礼。
李云龙摆摆手：“王参谋，孙参谋，吃了吗？没吃坐下一起对付一口？”
王彦瞥了眼孙铭手里冒热气的土豆，咧嘴一笑：“这不是正吃着嘛，还是原装货。”
李云龙一听，顿时倒了胃口，把手里的半块土豆往碗里一丢，骂道：“我操，早饭土豆糊，中饭烤土豆，晚上又是盐水煮土豆！再这么吃下去，老子身上长出来的都快是芽眼了！老王这孙子，就不能搞点别的？”
赵刚皱眉道：“有吃的就不错了，你还嫌？你没去村里看看，多少老乡饿得前胸贴后背？”
“活该！”李云龙火气上来，“送粮上门都不要，怪得了谁？”
赵刚不吭声了。
这事他也纳闷，以往在别的根据地好使的政策，到了雁北这边愣是推不动。
李云龙还在气头上，又骂：“饿死这群没良心的！”
王彦摇摇头说：“团长，这话可冤枉人了。”
“你说啥？”李云龙瞪起眼，“怎么，我还说错了？”
王彦沉声道：“我的意思是，雁北的老乡，包括赵家峪的百姓，不是不懂事，也不是不想帮咱们捌陆军。”
孙铭接道：“是他们怕一个人。”
王彦接着说：“这个人叫乔晟，是个大汉奸。
手下拉了一支五千多人的伪军，装备不差，那家伙早年还在太原上过军校，懂战术，会练兵。
他那支‘雁北挺进军’打得还真有两下子。”
孙铭补充：“更可恨的是，这人手段毒辣，坏事做尽。”
王彦道：“在咱们来之前，他就传下话：谁敢帮捌陆，全家陪葬！”
孙铭咬牙道：“繁县有个村子，因为藏了115师一个重伤员，被他查出来，一千多口人，杀得只剩几十个。
那几十人还是泡在烂泥塘里，才捡回条命。”
“我操！”李云龙猛地一拍桌子，“这狗汉奸胆子肥了！反了他娘的！非得扒了他的皮不可！”
王彦趁势道：“团长，不如就把乔晟当成头号目标。
除了他，既能打消老百姓的顾虑，又能震慑雁北那些墙头草，让他们知道惹咱们是什么下场。
这样一来，咱们才能在这片地界扎下根，以后办事也顺当。”
赵刚却皱眉：“王参谋，这恐怕难啊。”
“你刚才说了，乔晟有五千多人。”
“咱们独立团现在才一千五，人数连人家零头都不够。”
“更要命的是，子弹严重不够，每人平均不到五发，这种仗怎么打？不行，我不同意，太冒险了。”
“放屁！”李云龙冷笑一声，“五千人算个啥？那些伪军在我老李眼里，就是一筐烂菜，想啥时候收拾就啥时候收拾！”
顿了顿，他转头盯住王彦和孙铭：“你们俩马上给我摸清楚乔晟和他的挺进军底细，然后拿个周全的作战方案来！”
“是！”王彦和孙铭齐声应道，抬手敬礼。
358团团部。
杨高参从二战区长官部回来后便已离开，征兵事务正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可让楚云飞心头不快的是，眼下年轻人参军的劲头实在提不起来。
这情况也不光是他358团独有。
晋绥军其他部队比他这里更差，连个像样的新兵都凑不够。
楚云飞对方才汇报完情况的兵役处长沉声说道：“要是招不上人，那就只能硬抓了。”
“不管愿不愿意，只要穿上军装进了营门，再软的骨头也能锤炼成铁。”
“是！”兵役处长一个立正，敬礼退下，心里也清楚，眼下恐怕也只有这条路可走。
他刚走不久，方立功便推门进了作战室。
楚云飞抬头一看，连忙问：“立功回来了？那批两千吨的物资，拉回来了没有？”
“别提了。”方立功摇头叹气，“别说整批货，连一粒米都没瞧见。”
“什么？一粒都没见着？”楚云飞眉头紧锁，“不至于这么过分吧？”
“毕竟咱们和捌陆军也算并肩打过仗，尤其是新二团，当年在太原还一起守过城。
孔捷他怎么敢把咱们的东西扣下？”
“东西早就不在新二团了。”方立功答道。
“不在了？那运到哪儿去了？”
“据孔捷说，他们那边兵力吃紧，静县鬼子又增了兵，怕路上出岔子，就把物资转送到雁县去了。”
“雁县？”楚云飞脸色一沉，“那是独立团的地盘？”
“没错。”方立功点头，“现在那批货，已经落到李云龙手里了。”
“这下麻烦了。”楚云飞叹了口气，“李云龙这人向来不肯吃亏，好处一沾上手，哪还肯吐出来？”
“可不是嘛。”方立功接着说，“我特地绕道去了一趟雁县，结果连他人影都没见着。
他那个王参谋还睁眼说瞎话，说什么李团长去兴县师部开会了。”
“哼，这倒挺像他的作风。”楚云飞冷笑一声，“他是存心要我亲自登门讨要，八成还记着那六门山炮的事——当初输给他，不过是句玩笑话。”
“玩笑归玩笑，可李云龙未必当真听不懂。”方立功低声提醒。
“他当然不当真听，他只当这是占便宜的机会。”楚云飞冷哼，“还能真给他六门炮？咱们自己炮兵连都缺炮使，再多六门，扩编成四个连的炮营它不香？”他整了整领口，语气一沉，“看来这一趟雁县，我是非去不可了。
那两千吨物资关系到全团补给，绝不能就这么白白丢了。”
方立功犹豫道：“团座，要不要带上一营的人？卑职怕李云龙耍横，不肯交货。”
“不必。”楚云飞摆手，“晋绥军和捌陆还没到动刀动枪的地步。
我倒要看看，他李云龙见了我，还能拿什么借口推脱！”
……
赵家峪，土地庙后院。
李云龙难得清闲，正被赵刚盯着练字。
“老李，你瞅瞅你写的这‘人’字，撇捺伸得跟站岗的哨兵似的，歪歪扭扭，哪有一点笔锋？”赵刚背着手来回踱步，“简直像是小孩涂鸦。”
“没办法。”李云龙不以为然，“我是个打仗的粗人，字写得硬朗点，才有兵味儿。
要文绉绉的，反倒不像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