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劲贯入断口,血肉焦裂,甲壳崩碎,黑烟裹挟着腥臭与焦糊味四散升腾。
残躯仍在抽搐,发出如象悲鸣般的惨嚎。
背上卵囊尽数爆裂,无数幼虫倾巢而出,如潮水般淹没地面,将两名纸扎将军团团围住。
轰然一声炸裂!
雷霆迸发,群虫尽数焦毙,簌簌坠地。
两位将军挥刀如轮,每一斩皆扫灭一片。
苏荃望了一眼仍在挣扎的主躯,眉头微皱,张口一吐——
一道真炁化作利剑,将其头颅牢牢钉入土中,彻底封死生机。
紧接着,三道符箓自虚空飞至,半途化作炽焰火球,砸落在断躯之上。
烈焰腾起,尸块寸寸焚毁。
与此同时,雷霆将军也已肃清残敌。
幼虫察觉母体已亡,纷纷溃逃四散。
但哪有出路?
纸人紧追不舍,刀光起处,尽皆伏诛;更有真炁所化的飞剑穿梭拦截,片刻之间,满地虫患荡然无存。
“恭喜宿主,斩杀蜈蚣妖一头,获得功德值十万。”
此前厉鬼业已结算。
至于那些未成气候的幼虫,尚未开灵,不算妖魔,故无功德可言。
这头母蜈本应评分更高,奈何神识湮灭,无法施展术法,仅存虫性本能,系统判定战力折损严重,最终仅计十万。
甚至还不如那一窝厉鬼加起来多。
不过这份功德纯属意外之获,苏荃嘴角微扬,收了法器与纸人,转身朝客栈走去。
屋内,爷孙二人正蜷坐角落,心头忐忑。
即便鬼祟已除,阴风依旧呼啸不止,村中死寂如墓,令人难安。
幸而不久后,门口人影一闪,苏荃缓步而入。
“事情已了,于居士,我们启程吧。”
“哎,好!”
于有鸿一听这话,心里顿时乐开了花,牵着孙女的手就紧跟在苏荃身后。
几人脚步飞快,不多时便到了村口。
那些货物还整整齐齐地摆在原地,这荒郊野外的,本就少有人迹,自然也没人来动过。
可当目光落在那一排车架上时,于有鸿却犯起了愁。
先前这些车子都是靠鬼兵拉动,连拉车的马也是阴气所聚,并非活物。
如今邪祟尽除,那些阴马也跟着烟消云散。
苏荃那匹神骏的坐骑本是纸扎而成,刚进村子时便化作一张白纸,随风飘走。
于有鸿只当是缰绳没系牢,马儿自己跑了,倒也没多想。
“罢了,东西也不要了。”他很快拿定主意,虽有些不舍,但性命攸关,哪还能贪恋身外之物?他本就不是斤斤计较之人。
“苏道长,咱们步行进城吧。
我这把老骨头虽说上了年纪,走个几十里路还不成问题。”话音未落,却见苏荃忽然从袖中抽出一叠白纸。
不等他开口询问,只见对方手腕一抖,纸张迎风而起,在空中翻卷膨胀,转眼间落地成形——竟变出十几匹通体雪白的骏马!
那些马仰天嘶鸣一声,自行走到车前,低头咬住缰绳套上脖颈,随后列队站好,拉起车辆整整齐齐排成一行。
“这……这……”
于有鸿瞪大双眼,嘴唇微颤,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倒是于雀兴奋得不得了,蹦跳着跑上前去,伸手在马身上摸了又摸,拍了又拍,仿佛生怕它是幻影一般。
“走吧。”苏荃笑着说了句,转身登上他们之前搭乘的那辆平板车。
所谓平板车,不过是一块木板安上轮子,无遮无挡,简陋得很,胜在轻便便宜。
好在于有鸿经历了村里的种种怪事,心性早已比从前沉稳许多,惊愕片刻后也就坦然接受,拄着拐杖慢悠悠爬上车去。
他望着坐在车上安静翻书的苏荃,忍不住摇头苦笑:“唉,今夜这一遭,真像一场离奇梦境。”
“日后若我对旁人说起,怕是要被人当成疯子,胡言乱语。”
苏荃轻笑一声,随手翻过一页书页,淡淡道:“那于施主不如就把这一切当作一场虚幻经历,慢慢忘了也好,对你而言,反倒是种福分。”
于有鸿怔了一下,随即脸上浮现出几分若有所悟的神色。
接下来一路再无波折。
纸马不知疲倦,四蹄如风,天边刚泛出鱼肚白时,省城的城墙已遥遥在望。
望着那高耸的城楼,于有鸿终于放下心来。
虽说这一路有苏荃同行,安然无恙,但终究不如人间烟火让人踏实。
进城之后,他先将车上货物一一处理妥当,随后特地设宴款待苏荃,以表感激之情。
饭毕,苏荃取出一本讲符箓基础的书赠予于雀,婉拒了于有鸿想留他多住几日的好意,翻身上了纸马,独自离去。
后来还闹了个小笑话——
有一回于有鸿与朋友喝酒,喝得酩酊大醉,竟把那晚的经历全盘托出。
结果被一位说书人听去,添油加醋编成一段奇谈怪录,在茶馆酒肆间传得沸沸扬扬。
此时此刻,任家镇的白事铺子里依旧亮着灯,已是深夜。
秋生瘫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清冷的月色叹气:“唉,每晚都得来这儿守着,看有没有孤魂野鬼逗留,咱们这点闲工夫全给磨没了。
你说,这种日子啥时候才算到头?”
“谁知道啊。”文才一边擦着柜台,一边跟着叹气,“任大小姐身份尊贵,家里事务又多,不可能天天盯着这儿;咱们师父嘛……唉,提他做什么。”
“照我看,除非师叔回来接手,否则咱俩就得一直熬下去。
可他走了小半年,连封信都没捎回来。”
“其实还有条路。”秋生忽然压低声音。
“啥路?”文才立马来了精神,“快说快说!”
毕竟这地方既枯燥又要干活,还得提防半夜冒出来的鬼影,吓得人魂飞魄散。
像他这样懒散惯了的人早就不想干了,只是惧怕师父威严,才不敢吭声。
秋生环顾四周的木墙木梁,幽幽道:“师叔这间铺子,全是木头搭的……一点就着。”
“只要一把火烧了这屋子,那些鬼魂没了归处,自然也就找不到路来了。
再说师叔又不差钱,还是任家的女婿,哪会在乎这么一间破房子。”
“就说是夜里不小心碰倒了油灯,烧起来的,谁也挑不出毛病!”
文才听完这话,翻了个白眼,头也不回地抓起抹布继续擦桌子,语气生硬地说:“你要真敢干,回头师叔非扒了你一层皮不可,自己掂量着办。”
“我就是随口一说嘛。”秋生撇了撇嘴。
虽然师叔平日里说话和气,性子温和,可真要发起火来,那股威压比师父还让人发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