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几步,突然想起来,迟羽那张用番茄酱写字的布块没拿走。于是急匆匆赶回肯德基,服务员小姐姐正在收拾桌面,蓝色的抹布将碎粒的残渣推进托盘。
“等一下,”我跑过去,“我记得我有东西落在这里了。”
小姐姐愣了一愣,将托盘朝我这般递了递,“您看一下,是身份证什么的吗?”
“不是,是一块写有字的布块。”
“布块?没看到啊,我刚过来清理,全都没扔。”
我翻找一番,果真不见了。
奇了怪,我记得我擦完脸就丢在桌上的,突然就不见。
纳闷一阵,便不作多想。反正只是一块布,我又没有手机可以打电话,更没有去那家奶茶店找迟羽的必要了。离别的时候连我送的花都扔到马路上,这么坚决,怕是不必要再产生任何联系。
胸腔痒痒的,像是挤压了一团厚实的郁闷,搁心里难受。我莫名想抽根烟,我回想起第一次抽烟的时候,那股头晕且放空的感觉,飘飘欲仙。也许偶尔的堕落一下可以缓解分手后郁闷的心情。
“你成年了吗?”
小卖部里,穿着蓝色背心的老板娘狐疑的盯着我看。
我呆住。
起因是我想去小卖部买包烟,于是便自认为像模像样的对老板娘说:“买包香烟。”
老板娘手伸到烟柜前,“买哪种?”
“……”我哑然,一个新手小白哪懂得这些。绞尽脑汁,依稀记得过年探亲的时候,男性长辈们讨论过一个牌子,但只记得其中一个字。
“红……”
“红塔山?”
“是的。”我应道,转念一想,似乎不是红塔山,于是立即摇头。
老板娘看我的眼色顿时染上之意,上下打量我一番,“你自己抽?”
“问这个干什么?”
“如果你是自己抽,随便你买什么,贵的也好,便宜的也罢。假如你是要送人的,建议不要买太便宜,别人会瞧不起你的。”
“哦,”我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我自己抽就行,哪种牌子好抽?有便宜的吗?推荐一下。”
“我不知道什么味道,我虽然卖这玩意,但我自己是不碰的。让我推荐的话……”老板娘沉思片刻,“你喜欢劲大还是劲小的?劲大就选红塔山。想抽淡一点的,你就买包细烟。”
昨晚迟羽给我递的是粗烟,我想追寻一下昨晚的味道,奈何没记住迟羽抽的什么牌子。
“红塔山……劲有多大?”
“额……”老板娘犯难,“这个看个人感觉吧,我说过我不抽烟。实在犹豫不决的话,你以前抽什么牌子,继续买就行了。”
“我忘了。”
“忘了?”老板娘看我的眼色立马染上一层质疑,便有了之前的发问。
本以为生意人不会多管闲事,结果被人一眼看穿,我就像做贼一样心虚不已。最后灰头土脸的溜出了小卖部。
似乎是我这个小小世界运转的铁定律,当一个人处于低谷的时候,诸事不顺。这个年纪的我走在距离家乡好多公里远的街道,垂头蔫脑的望着起伏的脚边,流动的地砖纹路,碎裂的痕迹总是叫我有种熟悉,却是那么陌生的蜿蜒。
即使低着头,我依然能凭借余光去避免碰撞,站在主观视角像是所有人都有意识的躲开我,垃圾箱旁搜索残羹剩饭的小狗也不例外。
这便是一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知,为什么会这么失落呢?
肩膀两边喋喋闪过的人影,时间被慢镜头的帧数转出消沉的荒凉,嘈扰的车鸣在十字路口尖厉,向上生长的某种疼痛给渐暗的天空刺破一个漏口,黄色的哀伤从红绿灯倾泻下来。而我抬起头,长空寥廓,地平线划开一道萧索的黄昏。
服饰店流出低吟伤感的音乐,漫到脚踝,我终于明白,原来一个人的感官可以因为一个人的驻留而繁花锦簇,也能因为一个人的离开而寸草不生。害怕受伤的我终于因此,满目疮痍。
……
……
当时魏语是不是想刺激我一下,好让我诚恳道个歉,或者我如实解释一番,不管信不信,但凡我争取一下,事情都不会变得这么糟糕。
路上我边走边想,不由的后悔起来。
不知不觉就回到了迟羽住的小区。
其实我是故意的,一来我实在想不出魏语走后,我还能去哪。就算回家也得买车票吧,没带身份证哪里买车票。等一系列问题,这些问题我似乎之前考虑过,现在又得面对这些难题。
二来,我想抽烟了,若是迟羽的话,就算我死皮赖脸找她索取,施舍我一根烟总不过分吧。这便是我回来的原因,万千烦心事面前,先抽根烟放松放松。
还好我记得小区名和大致方向,一路上打听打听还是能找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周遭没什么人,保安亭内的大爷看着手机,只消看我一眼,边继续沉浸于电视剧当中。
楼栋也很好认,虽不知具体楼栋号,但我记得方位,不出意外应该是第一排中间那栋的第一个单元。
上楼,第二道难题出现了。迟羽住的是改造过的套中套,就算在家,我敲门她能听到吗?万一是她室友开的门,那更不好解释了。
但是这最后没能难到我,因为更头疼的事已经埋伏在前方。
步梯走了一半,就听见楼上传来隐隐约约的争吵声,像是被一层纱布蒙住,虽不大,闷的有点迷糊,却透着一股压抑的劲。容易分得清,是一男一女在争吵。
这可不是昨晚饮酒时,那对摔罐子踹门的一家子,因为楼上是迟羽所住的那一层。
我匆匆上去,耳朵贴到门上。
迟羽:“你天天骂我是荡妇,现在我真成荡妇了,你应该满意了!”
不认识的男人:“我骂你是荡妇,是为了防止你变成荡妇,不是激励你!”
迟羽:“我最讨厌你这般居高临下的审视态度,我受不了你了!”
不认识的男人:“所以你就找了那个人是吧,你竟然还跟他共居一室,度过一晚上!你让我大跌眼镜啊,没想到这种事都做得出来,你应该和他保持基本的分界线才对。”
迟羽:“你别在这假惺惺了,你这种人根本不会因为我的不忠而恼羞成怒。我早就受不了你了,还是那句话,我就这性格,不能接受早点分!”
不认识的男人:“好!我成全你,反正你就算在垃圾筒里捡个流浪汉,你都能当个宝似的拉到床上,荡妇!”
迟羽:“你给我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