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难堪的情绪像小学花亭摘的缸豆段(不知道是什么植物,其实是类似藤蔓的一种东西,看着像缸豆,估计不能吃)一样,嘬在嘴里带来苦麻的感觉。
魏语抓着塑料袋的提手拎起来,思考片刻,惊喜的看着我,“姜言,这是你买的吗?”
张荣博也看了过来。
我慌了神,不知道说什么。
说什么?
说我像个采蘑菇的小女孩,兴致勃勃的给我在乎的姑娘买了一杯柠檬茶,结果发现她帅气的学长早就给她带来气泡水解腻,然后低卑的藏起来,自愧不如?
我不能这么说,然而事实摆在眼前。我就是那个抬不起头的小人物,我就是这么的卑微低贱,什么也做不好,被揭穿了,卡的就跟校园网一样。
我也想光明正大的……有什么说什么……我也想……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朝气蓬勃、意气风发……我做不到啊……我骨子就缺乏阳光,所以我才渴望拯救,来充实骨髓里的阴暗。
生长在沟壑里的青春期是一条闭合的圆,成为透明。斜落的光从我身体穿过,我画地为牢,一醉不醒。
哐当!
我把不锈钢筷砸向桌面,那双筷子摔在木上,分散了,跌落不同的谷底。
这一闷响,引的其他客人纷纷投来看戏的目光。
魏语吓的唰白了脸,眼睛里的异彩从欣喜弯曲成错愕。
“是我买的!”我大吼,“你开心吗?”
魏语惊讶的张大嘴巴,半晌,眨了眨眼,“你给我买饮料,我当然开心……”
“开心你个头!说一堆假话骗我,你都用不着了,你已经有气泡水喝了,我买来给你看笑话的。”
“你在说什么?”魏语瞳眸颤抖,看我的眼神有些惶恐:“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不想继续说下去,起身,后脚蹬开凳子,头也不回的朝门外走去。
“姜言,姜言……你去哪!”魏语在身后大喊。
我不想理她,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发这么大脾气,发火解决不了问题,只会越闹越大。可我就是感觉很委屈,我明明这么努力的想要博她欢心,最后却落了个滑稽的下场。
我走到门外,魏语跑了出来,拉住我的胳膊,“你又发什么神经?”
我甩开她,扯着嗓子大叫:“别碰我!”
空气顿时冷清下来,外面路过的行人也停止喧闹,视线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好像我刚才那一叫如锤子一样,把这里的热闹砸裂了。
我为什么要吼她?我恨的是她学长,我不应该吼她呀。
然而事后后悔也无济于事,我隐约感受到一种破碎从我背后幽幽的袭来。
犹豫过后,我回头一看。
魏语抿着怜花一样的唇,眼眶里明晃晃的有泪水打转。
“我就这么让你讨厌吗……”
她一开口,我心便软下来,可是倔强如闷驴的我不肯服软,冷着眼说:“喜欢你的人多的是了,我算老几。那么多人喜欢你,我只有讨厌你才能获得一点存在感。”
“你蠢的跟猪一样!”
“我蠢,你聪明,你和你学长一样聪明!你带他上路吧,这趟旅行已经不需要我了。”
我说罢,转头继续走。
魏语在后面扯着哭腔大喊:“你要去哪!”
“回南京。”我很绝情的回道。
回南京……我怎么回?
其实我说的是气话,我一点也不想离开,我还期待,期待和她接下来的旅程。
但是一想到她身边还有个高大帅气的学长,我就对接下来的路产生抵触。
于是话说出口还没来得及被这迷茫的空气消化,我便当真了,我现在真的想离开了,离开无我一席之地的地方。
……
……
离开魏语,我走在商业化程度最高的这条街。
像一阵蹩脚的风,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穿过。
小灯笼从熄灭到晦亮需要半天时间,太阳东升西落也需要半天时间。
沿着青石板的格子,从一处繁荣辗转另一处偏僻,从一个梦境逃离另一个梦境。
像一滴无光的血,在茫然无际的地平线淹没。
纵横的阡陌,人影的交错,时间跳进另一个角度,与落日一起坠落。
前方没有温婉如玉的手,和纤白细腻的足,牵来一条单薄的河,波光粼粼,一恍而过。
我不知不觉走了很久,走了很远。越往西走,云朵越黄,落进河里,水纹割裂,碎成无数个太阳。
忘了自己是怎么认路,我来到进入这座古镇的起凤桥。
早上两个人走在木板上,估计怎么也想不到我会一个人出来。仔细想想,其实三个人出来更悲哀,我毅然决然的离开了,也是一种勇敢。
夕阳的余热附在我的毛孔,我好无力,趴在起凤桥的围栏上看晚霞照在镜子里的风景。
忽然想起课本里学过的一首词——“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马致远也会有情场失意的时候吗?我不敢乱说,课本里备注的好像是思乡之情。
现在的我,难免也有点想家。
假如当初我没答应魏语,可能就不会有后面那么多事。她会自己一个人开车旅行,开学我们还是好朋友,还是可以和往常一样快快乐乐的翻墙、逃课,吸取潜藏在规规矩矩中的荒诞的养分。
假如当初我没答应魏语,我就不会迸发超越友谊的幻念,我就不会踏出舒适区,也就不会产生如今这般萧索的下场。
一念之间,毁灭了自己,我一直在做错误的选择。
假如再让我选一次,我还会和她出来吗?
我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
就这么发呆,孤独许久。夕阳如一滩泥坠进河里,压扁,熏染的浓稠的浆漫过来,流过脚底。
接下来我该去哪?我不知道,不知道的太多。
戏谑的风爬进眼睛,勾起冰凉,我才注意到我眼眶青苹果似的酸涩。
揉了揉,觉得我该走了,虽然不知道去哪,但是我该走了。
手肘离开围栏,刚一转身,发现魏语就站在我身旁,维持着我刚才的动作,手肘靠在围栏上。只是她的眼睛在看我,带着未到的秋意注视我,仿佛过了很久,梅子成熟一样的久。
我们对视不说话,风轻轻的吹,小猫尾巴的撩起她的头发,飘香溜进我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