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燎是用柴火把祭品烤出烟来,祓是一种除邪祟的仪式,衅是用血来涂抹。”夏婧在一旁竖起一根食指,一本正经的解说。
我听的好累,为什么占个卜要走这么多流程呢?我想看烧兆啊。
道士伸出拳头放在嘴前轻咳一声,“看来这位女施主博学多识,贫道佩服。由于时间问题,我们只进行衅就行了。”
“问题是用谁的血进行涂抹呢?”魏语率先发出疑问。
我和魏语的目光同时指向夏婧,因为她是被占卜者,所以下意识都认为要用她的血。
夏婧眼睛微眯,露出“大惊小怪”的神色,“都什么年代了,怎么可能用我的血!祭祀用的不都是牛羊这些牲畜的血吗。”
“商朝好像流行活人献祭。”我不合时宜的插一嘴。
道士弯下身,说:“打住打住,贫道自然不会用你们的血,血我已经准备好了。”说完,又从桌底掏出一盒鸭血。(他桌底下到底藏了多少东西!)
空气顿时凝固起来,若是这时候一只乌鸦飞过发出嘶哑的鸣叫,那就太有氛围了。
我们仨看着盒装的还没撕开的鸭血,塑料膜上还标注着品牌名、净含量、条形码。
魏语的嘴角微微抽搐,牵扯出一个怪异的弧度,“你们道观和这家食品公司有合作吗?“
“非也非也,“道士笑着解释道:”这是我在生鲜超市买的,本来想回家炖鸭血粉丝的。这不你们来了,我正好拿出来充当祭品。“
“哈哈哈……”魏语尴尬的笑了笑,“有劳道长破费了……”
道士撕开包装,用手从血块上撕下一小块,仔细、均匀的涂在腹甲上。之后就是写卜辞,根据夏婧的解说(又是她),完整的甲骨卜辞包括四个部分:前辞、贞辞、占辞、验辞。
前辞,包括占卜日期和贞人。
命辞,就是要占卜的事。
占辞,就是对占卜结果的解读。
验辞,字面意思,就是验证占卜结果是否正确。
道士掐指一算,“今天按照干支,是庚午日。那我就写庚午卜,羽素贞……”
他用红色圆珠笔在龟甲边缘写字,一边写,一边嘴里细念。
魏语觉得这个过程太过无聊,自顾自的吃她的小零嘴。夏婧则看的十分认真,好奇心驱使我忍不住一探究竟,竟意外的发现这个道士写的是甲骨文。
好家伙,有真东西啊。
前辞写完,道士接着写命辞。由于我看不懂甲骨文,所以只能从他口中知道写的是什么。
右边写“二载之内,遇真爱焉。”,左边则写“二载之内,真爱弗遇。”
写完,道士放下圆珠笔,这下总该开始烧兆了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听一听几千年前的声音,甲壳破裂的脆响,光是想象就心动。
谁知道士又从桌底下掏出刻刀。
“商朝写贞辞都是用刻的,我们要尊重历史。”道士说。
我差点晕过去,之前是钻,现在是刻。这要是让商朝人写800字作文,估计开个骨科医院能赚大发。
十分钟后……
魏语的小零嘴全吃完了,百无聊赖只能和我一起听mp3解闷,只有夏婧全程在注视。我心想一个对知识这么渴望的人怎么会成为酒鬼,难道越聪明越痛苦?
“结束!”道士放下刮刀,活动一下手筋,“现在可以开始烧兆了。”
一听到烧兆,我和魏语默契的摘下耳机,纷纷聚在摊前见证这震撼的一刻。
道士从桌底下掏出镊子,严正的对夏婧说:“女施主,接下来烧出的裂纹会成为判断吉凶的依据,无论烧成什么样都不要惊慌,等我判定。”
夏婧岸然道貌,点头示意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道士神色凝重,点燃一根蜡烛,橙黄的火焰在静谧中轻轻摇曳。他手持镊子,小心翼翼地夹住龟甲,将其围绕着火焰缓缓转圈。
与此同时,道士双目紧闭,口中念念有词:“阴阳乾坤有神灵。今有女子情丝绕,问询真爱何时到。甲骨为引,火焰为径,望诸神明示。此女心善如兰芷,情真似金玉,若有良缘在二载,龟甲呈祥现灵意。若否,亦安其心,佑其平安喜乐,岁月无忧。诸神在上,速降征兆。”
其声低沉,带有神迹的空灵。
念罢,道士开始进行烧兆这一古老而神秘的环节。那火苗舔舐着龟甲,仿佛是在与远古的神灵沟通。这个过程显得无比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被拉长了一般,可对于我和魏语而言,这却是注意力最为集中的时刻。我们在这昏黄的烛光下等待了这么久,不就是为了见证那神奇裂纹的出现吗?
就在我们目不转睛之时,突然,寂静中传来 “咔嚓” 一声,一道暗纹在龟甲表面如灵蛇般蜿蜒而生。
“出来了!出来了!”魏语激动的惊呼。
我也看得入了迷,眼前这一幕,仿佛让我穿越了千年的时光长河,那古朴的清脆,正是几千年前古人占卜时也曾听到过的声音。
紧接着,一条又一条裂缝如闪电般在龟甲上蔓延开来,亦如同一道道张开的嘴唇,代表天地意识,传达认知之外的情丝爱恨。
“好了。”道士轻轻一吹,火焰结束它光荣的使命。而后,便是揭晓答案的时刻。
只见道士右手捏住镊子,左手则小心翼翼地向着刚烧灼的龟甲伸去,每一寸的靠近都显得极为谨慎。眼神中透着一种极致的专注,那目光犹如实质般紧紧锁住龟甲上的裂纹,没有丝毫的游移。
我紧张的咽下一口口水,倒不是在意夏婧的爱情运势,而是单纯的期待占卜结果。魏语的手下意识抓住我的胳膊,抓的很紧。
道士抓住龟甲,眉头微微皱起,突然眼睛睁大如铜铃,面露惊恐。
“这……”他轻轻把龟甲放下,整个人身体后缩,面色阴沉。
我和魏语吓一大跳,这莫非是什么极凶之兆?
就连一直稳如泰山的夏婧也不安定了,有些慌张的询问:“怎么了?”
道士像是惊吓过度,连喘几口粗气,擦了擦脸上的汗。随后余悸未褪的眼神看着我们,说道:“烫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