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远主动要求审计自己！
这句话如同平地惊雷，炸得柳晴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路远，仿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
“路远！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经济责任审计！那是冲着人去的！他们会用显微镜查你经手的每一笔钱，每一个决策！就算你本身清廉，但只要工作中有任何瑕疵，都会被无限放大！你这是自毁前程！”
柳晴的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
“正是因为我知道，我才要这么做。”
路远的目光异常冷静，甚至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疯狂，
“周正海不是要查吗？不是有人想用审计逼死我吗？躲是躲不掉的。既然如此，不如把主动权抓在自己手里。”
他走到柳晴面前，双手按住她颤抖的肩膀，声音低沉而有力，
“听着，柳晴。现在的情况是，对方利用审计作为武器，攻击我们的决策程序，攻击金茹，最终目标是我，是搞垮青溪的改革。常规的防御和拖延已经没用，周正海不吃这一套。”
“那主动引火烧身就有用吗？”
柳晴泪眼婆娑。
“有用！”
“第一，这叫以退为进。我主动要求审计，姿态做足，反而能堵住很多人的嘴，彰显我问心无愧，甚至可以反将周正海一军——如果他查不出实质性问题，他的审计权威就会受损。第二，这叫搅浑水。把对我个人的审计和对全县的审计彻底捆绑在一起，事情就会闹得更大，关注度会更高。省里甚至更高层都会盯着！那些躲在暗处想用阴招的人，反而会投鼠忌器，不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把事情做得太绝！第三，这叫争取时间！全面审计是个漫长的过程，能为金茹、为老赵的调查争取宝贵的时间！”
“金茹……她？”
柳晴怔怔地看着他，慢慢消化着他的话。
路远的思维总是比她更超前，更敢于冒险。
这确实是一步险棋，一步将所有人都置于聚光灯下、逼到绝境的险棋！
但细细想来，在目前这种被动挨打、步步惊心的局面下，这或许真的是唯一一种能打破僵局、反客为主的极端方法。
“我……我明白了。”
柳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我这就去起草回函。”
“语气要诚恳，态度要坚决。表示我个人和青溪县委县政府，绝对经得起任何检验！”
路远叮嘱道。
柳晴重重点头，转身快步离去，脚步虽然还有些虚浮，但眼神已经重新变得坚定。
路远则拿起那部不记名手机，回复了西山的神秘信息，
“审计组已扩大审计范围，并应我的要求，将对我个人进行经济责任审计。青溪和我个人都欢迎任何形式的监督调查。清者自清。你们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
信息发出，如同石沉大海，对方没有再回复。不知道是被路远这招“同归于尽”式的回应打乱了阵脚，还是在酝酿着更恶毒的计划。
县委的回函很快被送到了审计组驻地。
周正海看着那份措辞恭敬却带着铮铮铁骨的回函，特别是“主动申请对县委书记路远同志进行经济责任同步审计”那一行字，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愕然和难以置信。
他放下回函，摘下眼镜，用力揉了揉眉心。
这个路远……不按常理出牌！
他从业这么多年，见过太多在审计面前或狡辩、或拖延、或求饶、或四处找关系的官员，但主动要求审计自己，甚至有点“欢迎来查”意味的，这是头一个！
是真正的问心无愧？
还是极度自信下的疯狂赌博？
或者……是一种更高明的、以退为进的策略？
周正海重新戴上眼镜，目光变得越发深邃。
他意识到，青溪这潭水，远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浑。这个叫路远的县委书记，也绝非寻常角色。
“组长，我们……真的要对路远书记进行经济责任审计吗？”
旁边的助理审计员小声问道，这已经超出了他们最初的授权范围。
“查！”
周正海沉默片刻，斩钉截铁地吐出两个字，
“既然他主动要求，那就查！成立专门小组，按照最高标准、最严程序，对他任职期间，特别是‘三驾马车’战略实施以来的所有经济决策、资金审批、个人廉政情况，进行彻底审计！但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极其严肃，
“记住！一切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不准带有任何预设观点，不准有任何违规操作！我们要查出的，是真相，而不是某些人希望我们查出的‘结果’！明白吗？”
“明白！”
助理心中一凛，立刻应道。他从组长的话里，听出了一种不同寻常的警示意味。
路远主动要求审计自己的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了青溪官场，继而以最快的速度传向了清源市，甚至省城！
整个清江官场为之震动！
支持者认为路远胸怀坦荡，魄力惊人，是真金不怕火炼。
反对者则嗤之以鼻，认为他是哗众取宠，垂死挣扎，甚至可能是精神错乱。
更多的人则是目瞪口呆，完全看不懂这步棋的用意。
青溪县委大院内，更是人心惶惶，议论纷纷。
路远的举动，无疑将这场审计风暴推向了最高潮。
每个人都意识到，一场决定青溪命运、也决定许多人前途的风暴，已经彻底降临。
安全屋内，金茹也收到了消息。
她先是震惊，旋即明白了路远的用意，眼眶瞬间湿润。
这是何等的气魄和担当！又是何等的信任！
他将自己作为最大的诱饵和盾牌抛了出去，为她、为赵铁柱的调查争取时间和空间！
她擦掉眼泪，眼神变得更加坚毅。
她必须更快！更准！找到能一击致命的证据！
她再次拿起加密电话，拨通了另一个极少动用的关系——一个在国家安全部门工作的老同学。
“老同学，帮我一个忙，涉及可能危害国家经济安全的境外资金异常流动和间谍窃密行为，需要最高权限的溯源……”
与此同时，赵铁柱那边的调查也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一家位于青溪与邻省交界处、名为“雅木轩”的高档红木家具定制工坊，进入了警方的视线。
有店员反映，大概十天前，确实有一个说话带邻省口音、神色冷峻的男人来看过黄花梨料子，还询问过边角料的处理方式，时间、口音都对得上！
更重要的是，该工坊的监控虽然覆盖不全，但拍到了那个男人离开时驾驶的一辆黑色SUV，车牌号被部分遮挡，但车型和颜色与之前一些线索中出现的车辆吻合！
“立刻秘密封锁雅木轩！控制负责人和所有员工！核对车辆信息！提取所有可疑痕迹！”
赵铁柱兴奋地下令。
一条条线索，正以惊人的速度汇聚，指向那个神秘的杀手“老刀”，以及他背后的指使者。
路远的险棋，似乎真的开始搅动死水，让隐藏的鱼儿露出了痕迹。
然而，就在此时，路远办公室的保密电话急促地响了起来。
是省委办公厅直接打来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严肃而冰冷，
“路远同志，关于你主动要求经济责任审计一事，省委主要领导表示高度关注。赵省长将于今天下午，亲自带队前往青溪，听取审计工作阶段性汇报，并现场调研指导。请你做好相关准备。”
赵省长……要来了！
在这个最关键、最敏感的时刻，他亲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