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间的光线比走廊更加昏暗,只有安全出口标志散发着幽绿的微光。林晓薇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蜷缩在冰冷的墙角,公用电话的话筒被她紧紧攥在手里,仿佛那是她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她的手指因用力而颤抖,几乎要握不住那冰冷的话筒。
深吸了几口带着灰尘味的空气,她努力平复狂跳的心脏,用颤抖的手指拨通了记忆中那个房间的号码。每按下一个数字,都像是在她紧绷的神经上敲击一下。
嘟…嘟…
等待接通的忙音在寂静的楼梯间里回荡,每一声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林晓薇的掌心沁出冰冷的汗水,她几乎要绝望地挂断电话。就在她准备放弃时,电话被接起了。
话筒那端传来一个低沉而沉稳的男声,正是路远。这声音像是一道暖流,瞬间击穿了林晓薇冰封的恐惧。
路……路市长?她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颤抖,几乎语不成调,我是……刚才送果盘的服务员……林晓薇……
林晓薇同志,别急,慢慢说。路远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透过电波传来。
这声,让林晓薇的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她哽咽着,语速极快,仿佛要将所有的恐惧和委屈在这一刻全部倾泻出来:茶……茶不能喝!他们……他们在茶里下了药!是王秘书……王斌给我的药!他让我……让我等您喝了茶昏迷后,进房间……陷害您……说我……我和您…… 后面的话她羞于启齿,只能化为更压抑的哭泣。
他们抓了我弟弟……说我弟弟赌博……要判刑……我爸在医院……需要二十万手术费……他们说不照做……我爸就没钱治病……我弟弟就完了……呜呜……路市长,对不起……对不起……我没办法…… 她的话语混乱,夹杂着深深的恐惧和无助,但关键信息却清晰地传递了过去。
路远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眼中寒光乍现。果然如此!手段如此卑劣!但他此刻必须保持绝对的冷静。
林晓薇同志!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几分,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力,瞬间穿透了林晓薇的恐慌,听着!你现在非常勇敢!你做得对!告诉我你的具体位置,不要挂电话!我马上派人保护你!你和你家人的安全,我来负责!相信我!
我……我在……招待所主楼……西侧楼梯间……二楼到三楼的拐角……林晓薇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断断续续地报出位置。
好!待在原地,锁好楼梯间的门!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等我的人到了,会喊你的名字!路远语速飞快地交代完,不等林晓薇回应,便立刻挂断了这个电话。
几乎在话筒放回座机的同时,路远的手指已经飞快地按下了重拨键,但这次拨出的,是纪委书记成辛铮那个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的保密号码。
电话几乎是秒通。
辛书记!情况紧急!路远没有任何寒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如同出鞘的利刃,王斌在参茶下药,企图制造生活作风问题陷害我。服务员林晓薇被胁迫,其父重病需二十万手术费,其弟被人设计赌博后扣押作为人质。林晓薇刚刚冒险电话示警,现人在招待所西侧二楼楼梯间,处境危险!请求立即行动,保护证人,抓捕王斌及其同伙!可以收网了!
电话那头,成辛铮只沉默了不到一秒,随即传来斩钉截铁、带着凛冽杀气的声音:明白!按预定方案执行!保护证人,控制目标!我亲自带队!
命令下达,隐藏在夜色中的力量瞬间被激活!
就在路远房间斜对面的一个空置房间内,两名穿着便装、眼神精干的纪委工作人员如同猎豹般悄无声息地起身,一人迅速靠近房门,透过猫眼监视着走廊王斌的动向;另一人则通过微型对讲机,向已经部署在招待所外围的同伴发出行动指令。
与此同时,招待所楼下,两辆看似普通的黑色轿车车门猛地推开,成辛铮一马当先,他穿着一件深色夹克,脸色冷峻如铁。身后跟着四名同样身着便装,但身形挺拔、行动迅捷的纪委干部,以及两名穿着警服、神情严肃的市公安局经侦支队民警(这是成辛铮通过省纪委关系,直接从市局调用、确保政治可靠的骨干)。
一行人脚步迅疾却无声,如同暗夜中潜行的利刃,分作两股。一股由成辛铮亲自带领,直奔二楼西侧楼梯间;另一股则由一名纪委常委带队,直扑王斌藏身的消防通道!
此刻,躲在消防通道阴影里的王斌,正因林晓薇进入房间后迟迟没有按约定发出的信号而焦躁不安。他再次掏出手机,准备拨打林晓薇的电话催促。就在他刚按下拨号键的瞬间——
消防通道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撞开!刺眼的手电筒光柱瞬间将他笼罩!
不许动!纪委办案!一声威严的断喝如同惊雷在他耳边炸响。
王斌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魂飞魄散,手机一声掉在地上。他下意识地想跑,但两名如狼似虎的纪委干部已经一左一右将他死死按住,冰冷的金属手铐一声,牢牢锁住了他的手腕。
你们……你们干什么?我是王秘书!我……王斌徒劳地挣扎着,脸色惨白如纸,声音因极度恐惧而变调。
王斌!你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现在依法对你采取审查调查措施!带走!带队纪委常委厉声宣布,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几乎在同一时间,西侧楼梯间。
林晓薇!林晓薇同志!我们是市纪委的!路市长让我们来接你!安全了!开门!成辛铮站在楼梯间门外,沉声喊道,语气尽量放缓,避免惊吓到里面的女孩。
缩在墙角的林晓薇,听到门外传来的、与路远承诺一致的喊话,尤其是安全了三个字,一直紧绷的神经瞬间松弛,巨大的虚脱感席卷而来。她几乎是爬着过去,颤抖着手打开了楼梯间门的暗锁。
门被推开,成辛铮和一名女纪委干部走了进来。手电光下,林晓薇瘫坐在地上,满脸泪痕,头发凌乱,制服皱巴巴的,模样狼狈不堪,但那双原本空洞的眼睛里,却重新燃起了一丝微弱的光。
姑娘,没事了,你做得很好。成辛铮看着她,冷峻的目光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和,他对身后的女干部示意,带她下去,妥善安置,做好笔录。
是,成书记!女干部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几乎虚脱的林晓薇搀扶起来。
而路远的房间门也被敲响。负责监控的纪委工作人员进来汇报:路市长,王斌已被控制,林晓薇安全找到。
路远深吸一口气,一直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他走到成辛铮面前,将那个早已准备好的、装有参茶样本的小密封袋郑重交出:辛书记,这是物证。
成辛铮接过物证,紧紧握了握路远的手,一切尽在不言中。他的目光扫过房间里的一切,最后落在床头柜那杯上,眼神冰冷锐利。
全面勘查现场!固定所有证据!突击审讯王斌!我要在最短时间内,知道还有谁参与了这件事!成辛铮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决心。
夜色深沉,罗山市委招待所的这场风波,暂时被控制在小范围内。但路远和成辛铮都清楚,这仅仅是拉开了序幕。王斌的落网,意味着他们终于抓住了对方伸出来的狐狸尾巴,一场更激烈、更凶险的较量,已然不可避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