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星辰稀疏。
青云宗七座主峰，在月华下如同沉睡的巨兽，静谧而庄严。唯有天璇峰与摇光峰之间，气氛却压抑到了冰点。
秦云回到天璇峰后，并未立刻开始闭关。他只是简单地沐浴更衣，换上了一身干净的青色长袍，便走到了峰顶的演武坪上。他没有练剑，只是静静地站着，目光投向远方灯火通明的摇光峰。
他知道，今日之事，绝不会就此了结。李牧的性格，他素来清楚，此人睚眦必报，今日在宗主殿前当众受辱，若是没有后续动作，那才叫奇怪。
果然，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道霸道无匹的剑意，冲天而起，从摇光峰直指天璇峰！那剑意狂暴、炽烈，充满了挑衅的意味，如同一柄烧红的烙铁，要在黑夜中烙下自己的印记。
天璇峰的弟子们被这股剑意惊动，纷纷走出洞府，脸上满是惊怒。
欺人太甚！秦峰主刚回来，他们就敢如此！”
这摇光峰，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议论声四起，但无人敢妄动。对方是金丹大圆满的峰主，他们这些内门弟子，连靠近那股剑意的资格都没有。
就在此时，一道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都回去吧，此事，我自会处理。”
秦云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出现在演武坪中央，他神色淡然，仿佛那冲天的剑意不过是一缕清风。
弟子们见到秦云，心中顿时有了主心骨，纷纷躬身行礼，然后依言退下，只是远远地观望着。
秦云抬起头，遥望摇光峰，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他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对着那股霸道剑意的源头，轻轻一划。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璀璨夺目的光华。
一缕微弱到几乎看不见的青色剑气，从他指尖生出。这缕剑气纤细如发，却仿佛蕴含着天地间最本源的锋锐。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以一种超越听觉的方式，在所有人的神魂深处响起了一声清脆的剑鸣。
嗡——
青色剑气划破夜空，没有去冲击那股狂暴的剑意，而是以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直接点在了剑意发出的源头——摇光峰顶的一座镇山剑阵之上。
下一刻，异变陡生！
那道冲天而起的狂暴剑意，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散得一干二净。紧接着，整个摇光峰都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那座由李牧亲手布下，引以为傲的镇山剑阵，其核心的一柄下品灵器飞剑，竟发出一声哀鸣，剑身上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从空中坠落下来，“当啷”一声摔在山石上，彻底报废！
一指破阵！
而且还是隔着数里之遥，一指废掉了一位金丹大圆满修为的峰主布下的剑阵！
天璇峰上，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所有弟子都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的景象。他们知道秦峰主很强，但谁能想到，强到了如此恐怖的地步？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们对金丹修士的认知！
摇光峰上，同样是一片死寂。
李牧站在峰顶，脸色铁青，双手微微颤抖。他感受着与镇山剑阵之间那丝彻底断裂的联系，心中涌起一股无边的寒意和骇然。
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做到？他明明还是金丹后期的修为，怎么可能凭一缕剑气，就隔空废了我的剑阵？这绝不是金丹期能拥有的力量！难道……难道他在剑冢里，真的得到了什么逆天的传承？
恐惧和嫉妒，如同毒蛇般啃噬着他的内心。他无法接受这个事实。他修炼了数百年，才勉强达到金丹大圆满，自诩青云宗剑道第一人（除宗主外），可秦云，一个比他小了近百岁的后辈，却用如此轻描淡写的方式，将他所有的骄傲踩在脚下！
“秦云！你休要猖狂！有本事，就到我的摇光峰上来，我们堂堂正正地一战！”李牧状若疯虎，用尽全力发出一声咆哮，声音传遍了半个青云宗。
他要用这种方式，逼迫秦云应战。他要在自己的地盘上，用自己最擅长的正面搏杀，一雪前耻！
天璇峰上，弟子们闻言，无不面露忧色。李牧是金丹大圆满，而秦峰主虽然神秘，但修为摆在那里，正面硬撼，恐怕……
然而，秦云在听到这声咆哮后，却只是淡淡一笑。
“正有此意。”
话音未落，他脚下轻轻一点，整个人便化作一道青虹，不疾不徐地，向着摇光峰飞去。他的速度并不快，姿态从容得就像是去赴一场老友的约会，而不是去一场生死搏杀。
当秦云的身影出现在摇光峰上空时，李牧早已手持一柄赤色长剑，严阵以待。他全身灵力鼓荡，金丹大圆满的威压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试图在气势上先压倒秦云。
“秦云，你敢来我摇光峰，真是自寻死路！”李牧厉声喝道。
秦云飘然落地，与他相隔十丈，神色平静地环顾四周，说道：“李峰主深夜以剑意相邀，我若不来，岂非不敬？”
“敬我？你废我剑阵，这是敬我？”李牧怒极反笑。
“你的剑阵，杀气太重，戾气太浓，于修行无益，我替你破了，是为你好。”秦云的语气，像是在教导一个不懂事的晚辈。
这番话，彻底点燃了李牧的怒火。
“找死！”
他不再废话，一声爆喝，手中赤色长剑化作一道火龙，带着焚山煮海之势，直扑秦云。这一剑，是他全力一击，足以将一座小山夷为平地！
面对这狂暴的一剑，秦云依旧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火龙即将及身，他才缓缓抬起了右手，并指如剑。
没有灵力波动，没有法则异象。
他只是轻轻地，对着那咆哮的火龙，凌空一点。
这一点，仿佛点在了时空的奇点上。
狂暴的火龙，在距离秦云身前三尺的地方，骤然凝固。那足以融化钢铁的高温，那撕裂一切的冲击力，在这一刻，仿佛被一个无形的大手按下了暂停键。
下一瞬，火龙从中间开始，寸寸崩解，化作漫天飞舞的红色光点，如同夏夜的萤火虫，绚烂而美丽，然后缓缓消散在空气中。
一指，再次化解了李牧的全力一击。
李牧呆立当场，握剑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他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前方，又看了看那个连衣角都没有飘动一下的秦云，眼中的神采，彻底被绝望所取代。
他终于明白，他和秦云之间的差距，已经不是修为上的差距，而是境界上的天堑。他还在追求剑的“力”与“形”，而秦云，已经触及了剑的“道”与“理”。
“你……”李牧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秦云收回手指，负手而立，淡淡地说道：“李峰主，现在，你还想打吗？”
声音不大，却如同九天惊雷，在李牧的耳边轰然炸响，震得他神魂欲裂，道心险些失守。
他输了，输得彻彻底底，体无完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