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妩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菊园的厢房里。
窗外天刚蒙蒙亮，远处传来鸟儿清脆的叫声。四周安安静静的，和梦里那血腥的场景完全不一样。
“我阿姐呢？”季青妩一把抓住杜玉衡的手腕。她还记得最后看到的画面：大殿里鲜血四溅，长姐穿着杏红色的裙子倒在血泊之中……
“阿姐没事。”杜玉衡轻声说道，他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是斟酌半天才说出口，“伤在右肩，没伤到要害。”
“我要见她。”季青妩掀开被子就要下床，却被杜玉衡按住了肩膀。
杜玉衡叹了口气，把一碗热粥递过来，舀了一勺，放在嘴边吹了吹，送到她嘴边：“阿姐还在宫里呢，你先把这碗粥喝了，我再带你去见她。”
季青妩盯着那碗粥，香气扑鼻。可她这会儿哪有心思喝？“我现在就要见阿姐！”
“太医正在给她治伤呢，”杜玉衡按住她掀被子的手，“你这时候贸然去见她，不仅帮不上忙，还可能添乱。”
季青妩的手微微发抖：“她伤得重不重？”
杜玉衡眉头都没皱一下，只是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先把粥喝了，我慢慢跟你说。”他的目光闪烁了一下，又赶忙垂下眼皮，“季大小姐没事，太医说……”
“你骗我！”季青妩猛地打断他，“若是没事，你为何不敢看我的眼睛？”
杜玉衡沉默片刻，把粥放在床头的小几上，从袖中掏出一块染血的帕子：“刺客的剑上淬了毒，但……”他顿了顿，“剑偏了三寸，只划破了点皮肉。”
这话听着蹊跷。
“偏了三寸？”季青妩紧紧盯着手帕上暗红色的血迹，追问道：“什么刺客？宫里的刺客，会犯这种错？”
“因为有人……用暗器打伤了刺客的手腕。”
“谁？”
“我不清楚。但当时萧承离得最近。”
季青妩突然想起大殿里萧承染血的官服，和那个戏谑的眼神。
“快喝粥。”杜玉衡又把粥碗递到她面前，“喝完就带你去见她。”说着，他神色一正，补充道：“况且，九王爷还在审问刺客。”
“审问？刺客不是都死了吗？”
“有一个活口。”杜玉衡声音压得极低，“但今早那人咬舌自尽了...在说出幕后主使之前。”
宫门的守卫比平日多了数倍。
杜玉衡带着季青妩穿过重重宫墙。越往里面走，血腥味就越重。季青妩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直到看见偏殿外站着的那道熟悉身影——
萧承。
萧承正站在殿外的石阶上，身着崭新的官服，已不见先前染血的痕迹。他手里捏着块帕子，正在擦拭一柄短剑。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地说：“来得真慢。”
这句话明显是对杜玉衡说的，季青妩看到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阿姐在哪？”季青妩声音打着颤。
萧承这才抬起眼，看向她。他的目光在季青妩脸上只停留了一瞬，便冷冷地移开了。但季青妩清清楚楚地看见，他握剑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
“在里面。”他短促地说，突然将染血的帕子扔给杜玉衡，“处理干净。”
杜玉衡接住帕子的动作太过熟练，季青妩看着两人，一个可怕的猜想浮上心头，难道刺客之事，他们早就知情？
“季二小姐来得正好。”
殿门突然打开，九王爷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你姐姐可是立了大功。”他笑得意味深长，“若不是她替陛下挡了那一剑……”
季青妩只觉得浑身发凉。她转头看向杜玉衡，杜玉衡却垂着眼，盯着手里那块带血的手帕。而萧承，他竟然在笑，笑得诡异。
“什么大功？”她听见自己干涩的声音。
九王爷“唰”地合上折扇，冰凉的扇骨就要触到她的下巴：“自然是……”
“王爷。”萧承突然打断他，“季大小姐该换药了。”
九王爷遗憾地收回手：“去吧，好好瞧瞧你姐姐的‘伤’。”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一个字。
“萧将军。”九王爷转过身看向萧承，“刺客招供了吗？”
萧承直接从他身边走过，连眼神都没给一个：“死了。”
殿内弥漫着浓浓的药香，季昭寰半靠在软榻上，肩头缠着绷带。见季青妩进来，她费力扯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妹妹来了。”
季青妩不由得心疼，可更让她心惊的是长姐此刻的神情——明明面无血色，唇角却挂着异常明媚的笑容，仿佛肩上不是剑伤，而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勋章。
“阿姐，你的伤……”她颤抖着去碰那截绷带。
“多亏了萧将军出手相救。”季昭寰语气轻快，“那一剑本该刺穿我的心口，谁知刺客手腕突然一偏——”
季昭寰立刻住口，转而笑道：“陛下说要重重赏我呢。”
季青妩盯着长姐，长姐向来怕疼，绣花的时候被针扎一下都要红眼眶，如今肩上挨了一剑反倒笑得出来。
她眼角余光扫到长姐枕边放着一柄精致的匕首。
“这是什么？”季青妩忍不住问。
季昭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容更明显了：“陛下赏的，”她轻轻抚过刀鞘，“说是让我用来防身。”
季青妩悄悄打量着长姐，总觉得姐姐今天有些不一样。平日里，长姐对这些赏赐并不会在意到这种程度，可如今提到陛下的赏赐，眼里竟闪过一丝别样的光。
“阿姐，刺客是什么人？”
屏风后传来咳嗽声。季青妩转过头，看见杜玉衡不知何时站在了那里，手里还端着药盏，他的目光停在姐妹俩交握的手上，轻声道：“季大小姐该喝药了。”
季昭寰突然压低声音：“妹妹，三日后陛下要在御花园摆宴，你……”
“季二小姐该回去了。”
萧承不知何时站在了门口，手中把玩着一枚白玉扳指。
杜玉衡赶忙开口：“我送二小姐回去。”
走出殿门时，季青妩回头看了一眼。萧承仍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