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镇汽车站,空气中弥漫着长途汽车特有的汽油味和嘈杂人声。王老五,或者说王建国,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工装,拎着一个看不出颜色的旅行包,有些焦躁地站在候车区,时不时抬头看看墙上的电子钟,又警惕地扫视四周。他的右腿似乎比平时更跛了一些,透露出内心的不平静。
离开车还有四十分钟。他打算去邻市投奔一个远房表亲,说是找点活干,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最近心里那股莫名的不安和越来越紧的风声,让他只想暂时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就在他低头准备再点一支烟的时候,两名穿着普通夹克、但身形挺拔的男子看似无意地靠近了他。
“是王建国吗?”其中一人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王老五心里咯噔一下,夹着烟的手微微一抖,强作镇定地抬头:“是我,你们是?”
另一人亮出了证件:“县公安局的。有点事情想请你回去协助调查一下。”
“公安局?”王老五脸色瞬间变了,声音提高了八度,“找我干啥?我最近老实得很!没惹事!”他下意识地想后退,却被两人不着痕迹地封住了去路。
“没什么大事,就是近期有群众反映你多次酒后滋扰邻里,我们需要找你了解下情况。配合一下工作吧。”刑警的语气依旧平稳,但目光锐利。
“放屁!谁他妈瞎举报!老子…”王老五激动起来,试图争辩,但看到对方丝毫不为所动的眼神,以及周围开始投来的好奇目光,他最终还是把骂人的话咽了回去,脸色铁青地啐了一口,“妈的…走就走!清者自清!”
他知道,这不是因为什么狗屁酒后滋事,警察终于还是找上门了。为了不引起更大的骚动,他只能阴沉着脸,被两人一左一右“陪同”着,走出了汽车站,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普通牌照轿车。
消息第一时间传回了专案组。孙建军松了口气,同时又绷紧了另一根弦——接下来的交锋,才是真正的硬仗。
县公安局询问室。环境比审讯室稍显宽松,但依然给人一种无形的压力。王老五坐在椅子上,眼神桀骜又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慌乱,不停地抖着那条微跛的右腿。
孙建军和另一名老刑警负责主问,陆野则坐在侧后方负责记录和观察。这是事先商量好的策略,由经验丰富的孙建军主攻,陆野则利用他的观察力和系统隐性技能,捕捉王老五的细微反应,寻找突破口。
“王建国,知道为什么请你来吗?”孙建军开门见山,目光如炬。
“不是说有人举报我喝酒闹事吗?扯淡!我最近忙得很,没空喝酒!”王老五梗着脖子回答,试图抓住对方给出的表面理由。
“哦?忙什么?忙着准备去邻市?”孙建军淡淡地反问。
王老五语塞了一下,眼神闪烁:“我…我去找活干不行吗?柳镇没活路了,还不许人出去谋生?”
“谋生是好事。但为什么一听是公安局找你,就这么紧张?甚至想跑?”孙建军步步紧逼。
“谁想跑了?我那是正当出行!你们突然拦我,我能不紧张吗?”王老五试图强词夺理,但抖动的腿出卖了他内心的不安。
【启动微表情分析(隐性技能)...信息检索中...】
【目标出现视线回避(向左下方)、频繁腿部抖动(焦虑情绪)、音调不自觉升高(防御性反应)。综合判断:紧张、防御,试图掩饰。】
陆野的脑海中闪过系统的提示,他不动声色地在记录本上做了个标记。
孙建军没有在“是否想跑”的问题上过多纠缠,话锋突然一转:“王建国,1998年7月12号晚上,你在哪里?”
这个问题如同一声惊雷,在王老五耳边炸响。虽然他早有预感,但直接被问到这个具体的时间点,还是让他浑身一僵,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连抖动的腿都停顿了片刻。
“9…98年?那么久的事谁他妈还记得!”他几乎是吼着回答,声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在家睡觉!对,在家睡觉!”
“在家睡觉?”孙建军身体前倾,目光更加锐利,“有人能证明吗?”
“我…我一个人住,谁证明?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二十多年前的事翻出来什么意思?”王老五的情绪激动起来,试图用愤怒掩盖恐惧。
“不想干什么,就是问问。那一年夏天,你好像离开过柳镇一段时间?去哪了?”孙建军继续施压,抛出了外围调查获得的线索。
“我…我出去打工了!对,打工!”王老五顺着话头承认,但眼神更加慌乱。
“打工?在哪打?和谁一起?什么时候回来的?”孙建军的问题连珠炮似的抛出。
王老五被问得措手不及,额头开始冒汗,支支吾吾地答不上来:“就…就在附近…跟我几个朋友…具体记不清了…”
【目标出现明显记忆提取困难症状(真实回忆不应如此困难)、吞咽动作频繁(压力增大)、手臂交叉抱胸(防御姿势升级)。谎言可能性极高。】陆野再次捕捉到信号。
询问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孙建军围绕着98年前后的时间点,不断变换角度提问,时而施加压力,时而缓和气氛。王老五则始终处于高度紧张和防御状态,回答漏洞百出,前后矛盾,但核心问题上一概否认,咬死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显然,他早有心理准备,并且具有一定的反审讯经验。单凭目前的压力,很难让他开口承认那桩惊天血案。
孙建军看了一眼陆野,陆野微微摇了摇头,示意暂时没有发现决定性的心理崩溃点。
第一次正面交锋,暂时陷入了僵局。但孙建军并不气馁,至少确认了王老五的极度可疑,并且成功地把他控制在了手中。他示意暂停询问,让王老五“好好回忆一下”。
走出询问室,孙建军点了支烟,对陆野说:“硬骨头,比想象中还难啃。”
陆野点头:“他心理防线很坚固,而且似乎对承认这件事有着极度的恐惧,不仅仅是害怕法律制裁。”
“嗯,看来我们的推断可能是对的,他恐惧的还有别的东西。”孙建军眯起眼睛,“那边对张富贵的压力也不能停。说不定那边先开口呢?”
就在此时,孙建军的手机响了。他接起电话,听了几句,脸上露出一丝惊讶和振奋。
“好!太好了!立刻带回来!分开安顿,绝对保密!”
挂断电话,他用力拍了一下陆野的肩膀,压抑着兴奋低声道:“小陆,咱们的‘东风’来了!刘卫东……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