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野立刻将自己的思考和妹妹无意中带来的启发向周队和孙建军做了详细汇报。
“有道理!非常有可能!”周队听完,猛地一拍大腿,表示高度赞同,“我们不能用自己的城市思维、警察思维去生搬硬套农村的实际情况!对于很多村民来说,一辈子的生活半径可能就是这村子,那些我们看来鸡毛蒜皮的小事,可能就是他们生活中天大的事!摸排工作必须要更深入、更细致、更接地气!把王家,还有死者王老叔公,他们近几年、甚至十几年来,跟村里谁家有过矛盾、有过口角、有过不快,无论大小,全都给我挖地三尺地找出来!”
孙建军虽然觉得任务艰巨,但也认同这个方向:“理是这么个理,但这可就真是大海捞针了。而且很多陈年老账,当事人自己可能都记不清了,或者不愿意提。”
“记不清没关系,总有人会记得。不愿意提,就想办法让他们开口!”周队下了决心,“加派人手,成立多个摸排小组,分片包干,行动!重点找村里的老人、老干部、老党员、还有那些消息灵通的妇女主任、小卖部老板,他们就是村里的‘活档案’、‘恩怨账簿’!”
新的、更加细致的摸排工作启动了。民警们脱下了一丝不苟的制服感,换上更随意的便装,拿着笔记本和烟,坐在村头枝繁叶茂的大槐树下、钻进烟雾缭绕的小卖部、深入飘着泥土气息的田间地头,开始和村民们“唠嗑”、“扯闲篇”。
这个过程极其枯燥繁琐,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技巧。收获的信息也大多是些零碎甚至可笑的琐事:张三家的鸡去年啄了李四家晒的稻谷、王五家的三轮车轧坏了赵六家地头的几棵秧苗、十几年前两家孩子打架大人掺和进来对骂过、谁家建房时屋檐滴水溅到谁家墙根了...
这些信息看似与投毒这样的恶性犯罪风马牛不相及,但摸排小组还是忠实地记录了回来。
然而,随着海量信息的不断汇集、交叉比对,一些看似不起眼却反复出现的名字和关联开始慢慢浮现出来。
有不止一个村民提到,去年王家为了给儿子娶媳妇扩大鸡舍,好像往集体土地的边角多占了一点点,当时隔壁邻居赵老四好像跳出来说过几句怪话,但后来村里调解了一下,好像也没闹大,就不了了之了。
还有几位老人闲聊时提到,死者王老叔公家屋后那棵老柿子树,年头长了,枝繁叶茂,每年秋天果子熟了掉得满地都是,烂在隔壁赵老四家的院墙根下,赵老四家婆娘嫌招虫又脏,好几次站在门口指桑骂槐,让老叔公把树砍了,老叔公蔫蔫的没吭声,但树也没砍。
甚至小卖部老板在民警买了包好烟后,悄悄透露:大概个把月前,赵老四和老王家儿子好像因为买烟(最后一条好烟)谁先谁后的问题,在小卖部里呛呛了几句,声音还挺大,赵老四好像还推了王家儿子一把,后来被人拉走了。
这些零零碎碎的矛盾点,经过梳理,似乎都隐隐约约、或明或暗地指向了王家的隔壁邻居——赵老四。
赵老四,五十多岁,在村里名声不算好,是出了名的斤斤计较、爱占小便宜,据说年轻时就是个刺头,因为打架斗殴还被派出所处理过。他家也靠着后面的山林,经常进山采些山货(包括各种蘑菇)拿到镇上或者路边卖,是村里公认的“山里通”、“识货”的人。
更重要的是,此次王家办盛大婚宴,几乎请了全村的人,但赵老四一家,却以“家里忙,走不开”为由,并没有来参加!
所有的线索,似乎开始慢慢地、顽强地汇聚到这个叫赵老四的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