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钻入鼻腔。塞拉菲娜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医疗翼穹顶，隔壁病床盖着银绿条纹被子，格林格拉斯的手臂露在外面，淡红色的血咒纹路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塞拉菲娜只扫了一眼便移开目光，自身的痛苦已耗尽她所有精力，没心思在意旁人的状况。
注意力很快被床边的身影吸引：西里斯的灰眼睛布满血丝，写满焦虑与怒气，他一把抓住她冰凉的手，力道大得让她微微皱眉：“你醒了！”
他的声音沙哑紧绷，一把抓住她冰凉的手，力道大得让她微微皱眉，“梅林的胡子！塞拉菲娜！你到底怎么回事？庞弗雷夫人说你晕倒是因为‘饥饿过度’！可你看上去…”他上下打量着她，眼神里充满了不解和心痛，“你最近根本没好好吃东西吗？还是还是那该死的试炼后遗症？”
塞拉菲娜的喉咙像被砂纸磨过，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她张了张嘴，目光却下意识地避开了西里斯的逼视。
怎么说？她能说什么？说她体内有个无底洞需要靠吸食恶意来填？说她像个怪物一样渴望着那些黑暗的情绪？说她的灵魂正被看不见的锁链一点点腐蚀？
她的目光扫过他放在床头柜上的一张羊皮纸，上面隐约可见“凤凰社预备成员信息表”的字样，旁边还有关于“立场坚定”、“光明信念”的注释。
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变成一块烧红的烙铁。她痛苦地闭上眼睛，睫毛剧烈地颤抖着，积蓄的泪水终于决堤，沿着苍白的脸颊滚落。
“对不起。” 她最终只是轻声说，“我…我只是太累了。”
“太累了？” 西里斯皱紧眉，刚要追问下去，语气里满是不依不饶，“可到底是什么病会让你饿到晕倒？你之前从来不会这样……”
“布莱克先生。” 一道带着不容置疑威严的声音突然打断他。
菲戈教授急匆匆走进来，机械义眼先扫过塞拉菲娜惨白的脸，又落在西里斯紧握她的手上，接着视线顿了顿，先停在西里斯斗篷领口别着的格兰芬多狮子徽章上，再滑到床头柜的凤凰社信息表，眉头锁成疙瘩。
“塞拉菲娜需要绝对的安静。” 老教授的语气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请你先出去。”
西里斯梗着脖子，灰眸里怒火翻腾：“教授！她差点死在禁林！我需要知道为什么！她到底……”
“出去，布莱克先生。”菲戈教授加重了语气，魔杖尖似乎有微光闪过。
西里斯看了看病床上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的塞拉菲娜，又看了看态度强硬的菲戈教授，最终狠狠一跺脚，带着满腹的疑虑和愤怒，转身大步离开了医疗翼，门被他摔得震天响。
病房里只剩下菲戈教授和无声流泪的塞拉菲娜。
老教授走到床边，先抬手挥动魔杖，指尖划过空气时泛起淡金色的微光，一道透明的隔音屏障悄然笼罩住病床周围，隔绝了外界的声响。
他才深深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满是沉重的无奈与深切的怜惜：“孩子…”他粗糙的手轻轻拍了拍塞拉菲娜裹着被子的手臂：“我知道你难受。这种‘饥饿’，这种被拉扯的痛苦，我比任何人都清楚。”
机械义眼似乎黯淡了一瞬，“但是，面对打击就蜷缩在黑暗里哭泣，用沉默和消极对抗，这不是安布罗休斯家女儿该有的样子！你的母亲、外祖母，她们都经历过，甚至比你更早、更残酷！”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声音压得更低：“你比你许多不幸的族人要幸运，塞拉菲娜。你活了下来，你拥有强大的天赋，你还有时间还有三场试炼等着你。或许或许就在接下来的试炼中，你能找到一线生机？找到与这契约共存的方法？”
“一线生机？！”塞拉菲娜猛地睁开泪眼，积压的绝望、恐惧和愤怒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哭喊出来，声音嘶哑破碎，“所以她们都是因为这个死的！对吗？！因为这份‘幸运’？！因为这份该死的血脉？！那我算什么幸运？！幸运是因为我暂时还没死透，像个怪物一样苟延残喘吗？！为什么是我？！为什么非得是我们？！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承受这个？！”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瘦弱的肩膀在被子下无助地颤抖，泪水浸湿了枕头。
巨大的情绪波动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哭喊声渐渐微弱下去，最终变成断断续续的抽泣，她再次陷入了昏沉的睡眠。
当第十二声钟响掠过塔楼，塞拉菲娜终于拖着虚弱的身躯坐起。月光将她的影子拉长，投在墙上，像一幅被揉皱的文艺复兴油画。
她盯着菲戈教授的那瓶缓和剂，突然想起汤姆·里德尔说过的话：“每一次你压制饥饿，皮肤下就浮现蛛网般的裂痕。”
“现在相信我了？” 低沉的声音从窗棂阴影里渗出，汤姆的虚影如墨水般在月光中晕开，“像被囚禁的凤凰自焚翎羽，王尔德要是看见这场景，怕是要写一首新的《夜莺颂》。”
塞拉菲娜猛地转身，魔杖在掌心凝聚微光：“你怎么进来的？”
“穿过月光，穿过你的恐惧。” 他缓步走近，靴跟敲在地砖上，发出空灵的回响，“我感知到你的痛苦，就像夜莺感知到玫瑰的渴望。”
她注意到他指尖缠绕的黑雾，那形状竟与她体内翻涌的饥饿感一模一样。
“你在做什么？” 她后退半步，却撞上床头，“这是黑魔法。”
“而你在承受的，是比黑魔法更古老的诅咒。” 汤姆的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幽蓝，“斯德哥尔摩综合征的本质是什么？是受害者对加害者的病态依赖。而你与诅咒的关系，何尝不是一种灵魂的斯德哥尔摩？你憎恨它，却又离不开它的馈赠。”
塞拉菲娜的呼吸骤然急促，金纹在脖颈处亮起又熄灭，像暴风雨前的闪电。
“我可以让它暂停。” 汤姆伸出手，黑雾在掌心凝聚成夜莺形态，“不是治愈，不是救赎，只是暂停。就像夜莺用歌声让玫瑰短暂绽放，代价是，你要允许我靠近这份痛苦。”
她盯着那只黑雾夜莺，突然想起拉克汉姆试炼中看到的记忆：伊西多拉·摩根勒菲用古代魔法抽取他人痛苦，最终被反噬。而汤姆的提议，与那禁忌的魔法何其相似？
“为什么帮我？” 她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你想要什么？”
“答案在你的眼睛里。” 他微笑，那笑容像极了《道林·格雷的画像》里的反派，“你是第一个能与我谈论王尔德与但丁的人，塞拉菲娜。在这枯燥的永生里，还有什么比遇见同类更珍贵？”
远处传来猫头鹰的夜啼。塞拉菲娜望着汤姆掌心的黑雾，突然意识到，他的提议或许不是陷阱，而是溺水者递来的一根稻草。
她深吸一口气，金纹如活物般爬上手臂，与黑雾夜莺轻轻触碰，
刹那间，饥饿感如退潮的海水般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清凉，像薄荷酒漫过舌尖。她差点哭出声来，这是数月来第一次感到真正的平静。
“谢谢。” 她低语，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
汤姆没有说话，只是用指尖轻轻拂过她的额头，那动作像极了文艺复兴画作中天使的赐福。黑雾夜莺落在她肩头，化作一枚冰凉的纹章。
“记住，这只是暂时的缓刑。” 他的声音渐渐消散在月光里，“真正的解脱，只能从试炼中寻找， 就像夜莺必须用心脏血染红玫瑰，才能换来真正的歌声。”
一周的时间像浸了水的棉线，沉甸甸地缠在塞拉菲娜的手腕上。
汤姆的黑雾成了她赖以喘息的氧气。每个深夜，当契约的饥饿感像蚁群般啃噬骨髓时，她总会下意识地召唤那抹墨色虚影。
黑雾掠过皮肤时的清凉，比任何缓和剂都有效，却也像藤蔓，悄无声息地缠紧她的灵魂。
她知道这是依赖，是饮鸩止渴，可指尖触到锁骨处日益明显的金纹时，所有的理智都会被剧痛碾碎。
西里斯来得勤了。有时是清晨，他带着刚烤好的南瓜馅饼出现在医疗翼门口，黑发上还沾着晨露；有时是深夜，训练完的他一身疲惫，却总要坐在床边，絮絮叨叨地讲凤凰社的新任务，清理食死徒留下的黑魔法痕迹，护送麻瓜出身的巫师转移，甚至是詹姆又搞砸了哪个防御咒。
“今天我们练了守护神咒，” 他握着她的手，掌心的薄茧蹭过她的皮肤，“莱姆斯的是银色的狼，特别威风。我跟他说，等你好了，我们一起练，你的守护神肯定比我的黑狗好看。”
塞拉菲娜听着，心里像被塞进一团浸了醋的棉花，酸涩又发紧。他说的世界那么明亮，充满咒语碰撞的火花和同伴的笑声，而她的世界，却只有永无止境的饥饿、黑魔法的低语，和汤姆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她不敢告诉他，自己现在连举起魔杖都觉得吃力，更别说召唤守护神；不敢告诉他，那些被他视为邪恶的黑魔法，正成了她续命的药。
每当他提起 “光明”“信念”，她都会别过脸，假装被阳光刺痛了眼。生存的需求与爱人的信念，像两把钝刀，在她胸腔里反复拉锯。
直到那天，他撞见她蜷缩在天文塔角落，袖口下的灼伤正渗出血珠，那是昨夜与汤姆练习 “暗影虹吸” 时没控制好的痕迹。
“这是黑魔法灼伤！”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灰眸里翻涌着怒火与恐慌，“塞拉菲娜，你到底在做什么？是不是那个幽灵逼你……”
“他没有逼我！” 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站起来，伤口被牵扯得剧痛，“是我自己愿意的！不然呢？看着自己疼死吗？你能理解那种骨头被啃噬的感觉吗？你不能！”
话一出口，两人都僵住了。寒风卷着冰粒掠过塔顶，把沉默吹得刺骨。西里斯的脸一点点褪成苍白，眼里的怒火渐渐被失望和痛苦取代。
“我是不能理解，” 他的声音低哑得像磨过砂石，“但我可以学。我可以陪着你，我们找菲戈教授，找邓布利多，总有别的办法……”
“没有别的办法！” 她打断他，眼泪突然涌上来，“这是我的血脉，我的诅咒，你帮不了我！”
他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突然泄了气，高大的身影佝偻下来，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对不起，” 他伸手，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她的手臂，动作轻得像怕碰碎她，“我不该吼你。我知道你疼，知道你难。我可能…… 可能真的不懂你的世界，但至少让我试着帮你，好不好？别一个人扛着。”
塞拉菲娜望着他眼底的红血丝，望着他斗篷上还没拍掉的禁林泥土，他刚结束凤凰社的巡逻就赶来了。愧疚像潮水般淹没她，她别过脸，喉咙发紧，最终只是轻轻 “嗯” 了一声。
接下来的几天，西里斯忙着凤凰社的集训，每天只能抽傍晚的时间来看她。塞拉菲娜没再提汤姆，他也没再追问灼伤，两人之间像蒙着层薄冰，脆弱却又小心翼翼地维持着平衡。
而当他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塞拉菲娜便会溜进图书馆的禁书区。借着月光，她翻开一卷卷泛黄的古籍，从《古代魔法血脉研究》到《炼金术与诅咒制衡》，指尖划过密密麻麻的批注，眼底的红血丝一天比一天重。
她熬了三个通宵，终于在一本十七世纪的炼金笔记里找到线索，合上书时，天已经蒙蒙亮。
塞拉菲娜揉着发僵的脖颈，望着窗外泛起鱼肚白的天空，金纹在腕间泛着琥珀色微光，她突然觉得比起用黑魔法硬扛痛苦，这样用智慧驯服力量的感觉，才真的让她觉得自己掌控了命运。
她不知道的是，走廊阴影里，汤姆的虚影正看着她房间透出的微光，墨色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波动，随即隐入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