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还没能彻底穿透占卜店里常年不散的、混合着线香和旧书卷气的薄雾,蓝梦的哀嚎就已经极具穿透力地响了起来,震得柜台上的水晶球都仿佛嗡鸣了一声。
“啊啊啊!死猫!臭猫!你看看!你看看我这黑眼圈!”她几乎把脸贴到了梳妆镜上,指着自己眼眶下那两片浓重得堪比烟熏妆的青黑色,“都快掉到下巴了!昨天晚上的金光差点闪瞎我二十四K钛合金狗眼不说,还得抱着你这颗人形(猫形)自走闪光弹躲开警察叔叔那‘我很好奇’的目光!你知道我一路扛着你这个沉甸甸的毛球狂奔回来,差点累出心肌梗塞吗?!”
房间角落里,那团散发着柔和却不容忽视的金色光芒的、毛茸茸、蓬松松的巨型“蒲公英”——或者说,依旧顽强维持着炸毛球状态的猫灵,闻言剧烈地抖动了一下,传出闷闷的、饱含委屈与羞愤的声音:“喵嗷!不许提!不许再提昨晚的事!本王…本王纵横阴阳两界几百年(自称的)的一世英名!差点就毁于一旦了!谁知道那最后一颗破星星来得那么猝不及防…还、还亮得跟天庭探照灯似的!本王也是受害者好不好!”
是的,昨晚在郊区那个弥漫着绝望与罪恶的流浪狗救助站,猫灵脖子上那串历经艰辛、只差临门一脚的星尘项链,因为分享了大量本源能量去拯救难产的金毛“平安”和它的幼崽,意外引动了深藏于功德法则深处的至善共鸣,竟自动凝结出了那璀璨无比、蕴含着磅礴生命祝福的第365颗金色星尘。
然而,预想中“嘭的一声白光闪过,美少年惊艳亮相”的经典桥段并未上演。取而代之的是“嘭的一声金光万丈,炸成一颗硕大无朋、毛茸茸的闪光球”,其光辉之耀眼,差点把连夜赶来的警察、动物保护组织成员以及救护人员的眼睛集体闪成暂时性雪盲症。为了避免被请去局子里喝茶并解释“为何私藏不明发光生物”,蓝梦只能当机立断,脱下外套像裹粽子一样裹住这颗因为羞愤而试图持续增亮自燃的“金光毛球”,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顶着各路懵逼的目光,一路火花带闪电地逃回了家。
“英名?您老人家有那东西吗?”蓝梦没好气地走过去,用手指戳了戳那团q弹软糯的金光毛球,手感意外的不错,就是有点烫手(物理意义上的温暖),“所以呢?现在是什么情况?365颗星尘一颗不少,齐活儿了,您怎么还是个球?还是个会自己调节亮度、省电环保的球?”
毛球像是被踩了尾巴(虽然现在找不到尾巴在哪儿),剧烈地弹跳起来,金光都随之忽闪忽灭:“喵!愚蠢的凡人!这是能量过于充盈、亟待消化吸收的至高表现!懂不懂!就像你们人类吃撑了需要散步消食一样!本王现在需要的是…是…”
它的“是”字还没说完,放在水晶球旁边充电的手机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一样,发出尖锐又急促的震动铃声,瞬间撕破了清晨这点勉强维持的宁静。
蓝梦瞥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属地本地。她本能地不想接,最近这种莫名其妙的预感越来越强。但那股心慌肉跳的感觉又来了,仿佛不接就会错过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她犹豫了三秒,还是认命地按下了接听键。
“喂…请、请问…是蓝大师吗?”电话那头,一个苍老而焦急,带着浓重本地口音和明显哭腔的老太太声音传了过来,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求求你…求求你发发慈悲,救救我孙女…她…她好像被什么脏东西缠上了呀!”
蓝梦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老太太您慢点说,怎么回事?您是从哪里知道我电话的?”她自问网上那个“喵呜通灵小铺”的广告还没正式发出去呢。
“是…是老街坊,卖香烛纸钱的陈婆婆说的…说您虽然年纪轻,但卜卦灵验,是真有本事的人,还能处理那些…那些不干净的东西…”老太太吸着鼻子,声音颤抖得厉害,“我孙女小雅…才八岁啊…昨天晚上从学校回来后就突然发高烧,胡话不断…嘴里一直念叨什么…‘猫猫不要咬我’‘我不是故意的’‘放开我’…还、还时不时发出那种…那种像是猫被掐住脖子的尖叫声!吓死人了啊…而且…而且…”
老太太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恐惧:“而且她房间里…莫名其妙多了好多…好多用红纸剪的猫!血红色的纸啊!就跟…就跟上坟烧的那种纸人纸马用的纸一样!邪门得很!”
红纸剪的猫?血红色的纸? 蓝梦的心猛地一沉,昨晚在救助站处理那起“纸猫替身咒”的阴冷感觉似乎又回来了。她肩头上,那颗金光毛球也瞬间停止了所有动作,变得异常安静,连光芒都收敛了几分。
“老太太,您别急,慢慢说,把地址告诉我。”蓝梦迅速抓过桌上的便签纸和笔,语气尽量保持平稳。
“桂花巷…对,就是城西那个快要拆迁完的桂花巷…最里头那家,78号…门口有个缺了角的石狮子…求求您快来吧…我实在是没办法了…”老太太哽咽着报出了地址,声音里满是绝望。
挂了电话,蓝梦和猫灵(毛球形态)沉默地对视了一眼(尽管毛球没有明确的五官)。
“来活儿了。”蓝梦表情凝重,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 “喵哼,隔着电话线都能闻到一股麻烦的馊味儿。”猫灵的声音也从毛球里传出,带着一丝罕见的严肃,“血红色的纸猫…这比上次那个更邪性。像是某种…更古老更恶毒的厌胜术,专门冲着小孩子去的。”
———
桂花巷是这座城市里即将被时光和推土机共同抹去的老城角落。青石板路早已坑洼不平,两旁歪歪斜斜的老房子大多门窗紧闭,墙上用猩红的油漆刷着巨大的“拆”字,在清晨稀薄的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而颓败。只有寥寥几户人家还固执地坚守着,大多是念旧的老人。
78号是一间低矮的、墙皮剥落得厉害的平房,门口果然蹲着一只历经风霜、面部模糊的石狮子。一个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穿着洗得发蓝的旧布衫的老太太,正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门口来回踱步,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一看到蓝梦过来,她像是看到了救星,几乎是扑了上来,一把抓住蓝梦的手。老太太的手冰凉而粗糙,还在微微发抖。
“是蓝大师吗?阿弥陀佛,您可算来了!快请进快请进!”
屋里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陈旧家具、中药和老人身上特有的味道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气味。最里间一扇紧闭的卧室木门后,隐隐约约传来一阵阵压抑的、痛苦的…猫叫声?不,更像是有人捏着嗓子,在模仿猫临死前极端痛苦时的哀嚎,断断续续,嘶哑又尖锐,听得人头皮发麻,脊背发凉。
“小雅从昨天回来就这样…”老太太压低了声音,眼泪又涌了出来,“浑身滚烫,像个小火炉,打摆子似的抖,嘴里胡话不断,学猫叫…我请了社区卫生站的医生来看,打了退烧针,一点用都没有…医生也查不出原因,只说可能是受了惊吓…可我知道不是!那娃娃的眼睛…那娃娃的眼睛好像真的会动!我昨晚上想偷偷把娃娃拿走,小雅就像突然变了个人,力气大得吓人,尖叫着扑过来抓我咬我!她爸爸还说我是累出幻觉了…可我胳膊上的淤青还在啊!”老太太撩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几道清晰的、紫红色的抓痕。
蓝梦示意老太太稍安勿躁,她深吸一口带着霉味的空气,轻轻推开了那扇仿佛隔绝着另一个世界的卧室门。
一股阴冷潮湿、带着难以言喻的腥臊气的气息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屋外的闷热。房间里,一个看起来七八岁、瘦瘦小小的女孩蜷缩在一张老式的雕花木床上,身上紧紧裹着厚厚的棉被,却仍在剧烈地发抖。她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潮红,双目紧闭,嘴唇干裂起皮,不断地从喉咙深处发出“喵…呜…嗷…嗬…”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痛苦呻吟。
而更让人头皮炸裂、血液几乎冻结的是——在女孩的床头柜、窗台、老旧的书桌、甚至冰冷的水泥地板上,散落着几十只用血红色纸剪成的猫!剪工粗糙稚嫩,像是小孩子的手笔,但形态却极其诡异,有的蹲坐着仰头望天,有的弓着背做出攻击姿态,有的则咧着嘴露出尖牙。每一只红纸猫的眼睛,都用浓黑的墨汁点了两个圆点。那墨点极黑极深,在昏暗的光线下,仿佛一个个具有生命的黑洞,正齐刷刷地、死死地凝视着闯入者!
“喵嗷!”隐形的猫灵在蓝梦耳边发出一声极低的、充满警示的低吼,“好浓的怨念和死气!这些纸猫不只是载体…它们本身就是诅咒的一部分!在不断地抽取这小娃娃的生気!”
蓝梦悄然运转通灵之力,眼前的景象让她胃里一阵翻腾——那些血红色的纸猫身上,缠绕着无数条极细的、如同活物般蠕动着的黑色丝线,这些丝线全部精准地连接在床上的女孩小雅的心口位置,正贪婪地、持续不断地从她幼小的身体里抽取着淡金色的生命能量,同时将一股污秽冰冷的、充满了怨恨与绝望的黑色能量反向注入她的体内!而在小雅的眉心,一团浓郁得化不开的黑气正在凝聚,隐约形成一只狰狞咆哮的猫头轮廓!
“这是‘血猫替身咒’!”猫灵的声音带着震惊与愤怒,“比上次那个更狠毒!用横死猫灵的核心怨念混合至阴之血(通常是黑狗血或月经血)染红的纸,剪成猫形,针对特定目标!这不仅是替身,更像是要把这女娃慢慢转化成那猫灵的容器!喵的!哪个断子绝孙的王八蛋干的!”
“能破解吗?”蓝梦强忍着不适,低声急问。
“找到下咒的媒介!或者找到施术者!强行撕毁纸猫或切断联系,怨气会瞬间爆发反噬这小姑娘!”猫灵快速回答,“用你的通灵术,感应那些纸猫上最浓郁的怨气来源!”
蓝梦立刻屏息凝神,双手虚按在那些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红纸猫上方,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通灵力渗透而去。无数混乱、痛苦、充满暴戾情绪的片段如同冰锥般刺入她的脑海——黑暗狭窄的空间、刺骨的寒冷、撕心裂肺的饥饿感、其他小猫微弱的哀鸣、一双巨大而肮脏的橡胶雨鞋、猛地踩踏下来的阴影、骨头碎裂的剧痛、无尽的黑暗…以及随后而来的,红色的纸、冰冷的剪刀、一双充满了扭曲兴奋和恶意的人类眼睛、还有…一个模糊的、穿着工装的男人背影…
“巷子后面…那个堆满垃圾的废弃空地…有几个很大的…水泥管道…”蓝梦猛地睁开眼睛,脸色苍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有很多…很多刚出生不久的小猫…死状极惨…还有一只…”
她话还没说完,外面堂屋突然传来老太太一声惊慌的呼喊,以及一个粗鲁暴躁的男声:“妈!你是不是又去找那些装神弄鬼的神婆骗子了?!小雅就是吹风受了寒,有点发烧说胡话!打针吃药就好了!搞这些封建迷信有什么用!浪费钱!”
一个穿着蓝色工装、满脸不耐烦、身上还带着机油味的中年男人闯了进来,看到蓝梦,眉头立刻拧成了一个疙瘩,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毫不掩饰的厌恶:“你谁啊?谁让你进来的?赶紧走!别在这里骗老人钱!”
“建国!你怎么说话呢!这是大师!”老太太急忙拦在儿子面前。
“什么狗屁大师!都是骗人的!”叫建国的男人情绪异常激动,挥手就想推开蓝梦,“赶紧滚!不然我报警告你诈骗!”
蓝梦注意到,当这个男人出现时,床上小雅的症状瞬间加剧了!她开始痛苦地翻滚,呻吟变成了凄厉的惨叫,而那些散落各处的红纸猫,上面的墨点眼睛竟然齐刷刷地转动了方向,死死盯住了闯进来的男人!空气中弥漫的怨气骤然暴涨!
猫灵在她耳边低语,声音冰冷:“喵…有趣极了…这男人身上,沾着和这些纸猫同源的血腥味和晦气…虽然他很努力地想用机油味掩盖,但逃不过本王的鼻子。他是关键人物。”
蓝梦心中雪亮,面对男人的驱赶,她不退反进,目光锐利地直视着他:“张建国先生是吧?我不是骗子。你女儿得的也不是普通的病。你最近…是不是接触过什么猫?特别是…刚出生不久的小野猫?或者说…你对它们做了什么?”
男人的脸色瞬间剧变,虽然只有一刹那,但那极度的慌乱和心虚没有逃过蓝梦的眼睛。他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猛地拔高,甚至有些破音:“胡说什么八道!没有的事!我讨厌猫!看到就烦!你快给我滚出去!”他情绪失控,竟然真的伸手想要粗暴地把蓝梦推搡出去。
就在这时,床上原本痛苦呻吟、意识模糊的小雅,突然猛地坐了起来!眼睛依旧紧闭,嘴角却咧开一个极其诡异、完全不属于小孩的狰狞笑容,发出一个苍老、沙哑、充满了怨毒的声音,完全不是她自己的声线:“…爸爸…猫猫…好痛啊…水泥管里…好黑…好冷…你为什么…要用那么红的纸…剪我们…为什么…要踩死我们…”
男人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脸色唰地变得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不…不可能…你…你怎么会…”
小雅(或者说附在她身上的东西)继续用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声调说着,声音忽高忽低,像是很多个声音重叠在一起:“…那个下雨天…你喝了酒…嫌我们吵…吵到你睡觉了…那只黄色的…最先被你踢飞…撞在墙上…没了声…小黑想跑…被你一脚…踩住了肚子…噗叽一声…肠子都…还有小花…最瘦那个…你用手指…活活掐死了它…因为它的毛色…和你工头讨厌的那只野猫…一模一样…哈哈哈…然后你去买了红纸…学了那害人的法子…你以为这样…就能把晦气转移掉吗…爸爸…我的好爸爸…”
“啊啊啊!闭嘴!闭嘴!不是我!不是我干的!”男人彻底崩溃了,双手死死抱住脑袋,嘶声力竭地大吼,眼泪和鼻涕一起涌了出来,“是它们一直叫!一直叫!吵得我头疼!那天我输了钱,又被工头骂!我只是想吓唬它们!是它们自己跑到我脚底下的!是它们该死!该死!”
真相如同冰冷的潮水,伴随着这怨毒的低语和男人的自白,彻底淹没了这间狭小压抑的卧室。
这个男人,张建国,因为生活不顺(赌博输钱、工作受气)、酒后烦躁,将怒火发泄在了在他所住工地附近水泥管道里避雨的一窝刚出生不久的小野猫身上。他以极其残忍的手段虐杀了它们。为了逃避内心隐约的谴责和害怕所谓的“猫魂报复”,他不知从何处(很可能是某个邪门的网站或地摊小书)学来了这种阴毒的“血猫替身咒”,用至阴之血(可能是黑狗血)染红纸张,剪成猫形,试图将猫崽们的怨气和自己的“晦气”转移出去。而他选择的转移目标,竟然是他自己的亲生女儿!或许是因为至亲之人的气息更容易连接,或许只是因为他潜意识里觉得孩子“好控制”!
“蠢货!天字第一号蠢货!”猫灵气得金光乱闪,如果不是形态所限,估计已经跳起来给他一套喵喵组合拳了,“杀生害命,懦弱自私,还用这种损阴德的邪术祸害自己的骨肉!天底下怎么有你这种又坏又蠢又毒的父亲!”
张建国瘫软在地,像一滩烂泥,涕泪横流,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剩下无意义的嚎啕和呜咽。老太太则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儿子,浑身剧烈地发抖,扬起手,想打下去,最终却无力地落下,发出一声悲怆至极的哀鸣:“畜生!孽障!你怎么下得去手啊!那是几条活生生的命啊!那是你亲女儿啊!”
“现在骂他打他都没用!”蓝梦强行压下心中的恶心与愤怒,厉声打断,“救小雅要紧!怨气已经快把她的魂魄侵蚀殆尽了!必须立刻去源头超度那些猫灵,毁了咒术核心!”
她根据通灵看到的画面,毫不犹豫地冲出屋子,奔向巷子后面那片堆满建筑垃圾和生活废品的废弃空地。猫灵化作一道金光紧随其后。
果然,在几个巨大的、断裂的水泥管道深处,蓝梦看到了令人心碎欲裂的一幕——几只早已僵硬、被踩踏、殴打得不成形状、甚至肢体残缺的小猫尸体,像垃圾一样被胡乱丢弃在污水和秽物之中。它们的周围,还散落着一些同样粗糙的、被撕碎的血红色纸片,以及一把生锈的剪刀。浓烈到几乎化为实质的怨气和绝望笼罩着这里,连空气都变得粘稠冰冷。
蓝梦感到一阵窒息般的悲伤与愤怒。猫灵也从她肩膀上飘了下来(依旧是毛球形态,但行动似乎不受影响),它身上散发出的柔和金光,如同投入黑暗中的第一缕晨曦,让那浓稠得令人作呕的怨气稍稍波动、退散了一些。
“喵…可怜的小家伙们…”猫灵的声音低沉下去,失去了往日的跳脱,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温柔与悲悯,“错了…都错了…不该是这样的…不疼了…再也不疼了…”
它缓缓地绕着那惨不忍睹的小猫尸体飞了一圈,身上散发出越来越多温暖而纯净的金色光点,如同无数细微的星辰,温柔却坚定地融入那片绝望的黑暗怨气之中。那些充满了痛苦、愤怒和暴戾的黑色能量,在接触到这蕴含着至善功德与安抚力量的金光时,仿佛被春风拂过的冰面,逐渐消融、平息。
蓝梦也蹲下身,不顾地上的污秽,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默默诵念起家族传承中那为数不多、却真正蕴含着安抚力量的安魂咒文。
随着低沉而古老的音节流淌,配合着猫灵身上散发出的温暖星尘,水泥管道里的阴冷、绝望气息开始一点点消散。几只半透明的、极其微小脆弱、身上伤痕正在缓缓消失的小猫魂魄虚影,颤巍巍地浮现出来。它们的眼神不再痛苦怨毒,变得清澈而迷茫,好奇地看了看浑身发光的猫灵和蓝梦,最终仿佛得到了解脱和召唤,发出几声细微而满足的“咪呜”声,如同晨曦中悄然蒸发的露珠,身形缓缓变淡,最终消散于天地之间——它们纯粹的魂魄终于得以摆脱束缚,前往该去的轮回之地。
就在小猫魂魄消失的瞬间,卧室里,小雅发出一声长长的、如同溺水之人浮出水面的抽气声,猛地睁开了眼睛,眉心那团黑气瞬间消散无踪。她茫然地看着周围,声音虚弱而沙哑:“奶奶?爸爸?我怎么在这里…我好渴…好饿…”
而那些散落各处的血红色纸猫,无火自燃,腾起一股股腥臭的黑烟,迅速蜷缩化为了灰烬。
老太太喜极而泣,扑过去紧紧抱住孙女,老泪纵横。张建国则瘫在地上,又哭又笑,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无穷无尽的悔恨。
事情似乎解决了,但气氛却格外沉重,空气中弥漫着悲伤、愤怒与无奈。
蓝梦看着这终于恢复平静却满目疮痍的一家,心里堵得像塞了一团湿棉花。人性的自私、愚昧、残忍与懦弱,有时带来的伤害,远比任何鬼怪都更加深刻和令人绝望。
回去的路上,猫灵一直很安静,身上的金光似乎更加内敛柔和,甚至显得有些沉默。
“喂,”蓝梦用手指轻轻碰了碰它温暖柔软的绒毛,“没事吧?刚才超度的时候,我看你光芒好像暗了一下,是不是消耗太大了?”
“喵…区区几只小猫崽的怨念,能消耗本王多少功力…”猫灵嘴硬,但声音明显有些闷闷的,缺乏往日的活力,“就是…心里有点不舒服。你们人类…为什么总是这样…为了自己一时的情绪,为了那可笑的借口,就能毫不犹豫地去伤害比自己弱小得多的生命,甚至不惜祸及至亲…贪婪和愚蠢,真是最无药可救的绝症。”
“因为不是所有人,都能称之为‘人’吧。”蓝梦叹了口气,心情同样沉重,“还好,最后关头,那几只小猫…选择了原谅。它们本性是纯净的。”
“喵…是啊…它们其实很善良…哪怕经历了那样的痛苦…”猫灵顿了顿,忽然语气微微一变,似乎感知到了什么,“不过…刚才超度的时候…本王好像…感觉到了一点别的东西…”
“什么?”蓝梦警觉起来。
“好像…那365颗星尘的能量…虽然分出去了一些…但似乎…变得更加凝实和…听话了?”猫灵的语气带着一丝不确定和好奇,“而且…本王好像能稍微…更精细地控制一点这身金光了?不像之前那样只会瞎亮亮了。”
它说着,似乎努力地“憋”了一下气,集中了精神。
只见那团原本稳定散发柔和光芒的金色毛球,表面的光芒竟然真的开始如同呼吸般明暗交替,然后缓缓地、整体地减弱、收缩,最后变得像一个…嗯…一个巨大的、毛茸茸的、散发着恰到好处温暖光晕的…蒲公英夜灯?还是plus豪华版的。
蓝梦:“……所以,你现在是…成功切换到了‘温馨睡眠模式’?” 猫灵:“……喵嗷!不准用那么廉价的词形容本王!这是能量内敛、返璞归真的初步表现!懂不懂!……不过好像确实省电了不少,眼睛没那么累了。” 虽然造型依旧奇葩得足以引发围观,但总算不至于走到哪里都像移动光源一样显眼了。
然而,就在她们快要走到占卜店所在的那条街口时,猫灵突然又“嗯?”了一声,光芒微微波动起来。
“又怎么了?”蓝梦立刻停下脚步,警惕地看向四周。
猫灵用一道细微的金色光束指向路边一个不起眼的墙角拐弯处。那里放着一个破旧的、边缘还有缺口的白色小瓷碗,碗里装着些看起来还算新鲜的猫粮和清水。
而在碗的旁边,湿润的泥土上,清晰地印着几个小小的、梅花状的脚印。但这脚印的颜色…却是一种诡异的、淡淡的血红色,像是沾了什么染料,一路淅淅沥沥地延伸向巷子更深、更阴暗的角落里。
“喵…”猫灵的声音再次变得凝重起来,“刚才超度时,除了那些小猫崽纯净的怨气,本王还感觉到另一股极其隐晦、极其冰冷的怨念…不是来自那些小猫的…更古老…更狡猾…也更怨恨…它刚才一直躲在暗处窥伺…像是故意躲着本王的探查…”
“还有一只?”蓝梦的心猛地提了起来,昨晚的疲惫和刚刚的沉重感瞬间被警惕所取代。
“不知道…”猫灵的光芒锁定着那串血红色的猫脚印,声音里充满了疑虑,“但看起来…有人…或者有猫…并不想那家子人真的就此安宁下来啊喵…这碗粮…这血脚印…像是在标记…又像是在…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