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一道小小的、金红色的影子闪电般掠过人群头顶,精准地落在楚清歌的肩膀上——是小朱朱!小家伙似乎也感受到了主人的窘迫和破釜沉舟的决心,它歪着圆溜溜的小脑袋看了看那个毫无动静的破瓦罐,喉咙里发出一阵“咕噜噜”的蓄力声,然后猛地张开小嘴——
“噗!”
一小簇橘红色的、温度明显不低的火焰精准地喷在了瓦罐底部那堆半死不活的草木灰上!
“轰!”那点余烬瞬间被点燃,一股带着焦糊味和辛辣气息的浓烟猛地从瓦罐口和缺口处喷涌而出!
“咳咳咳!”离得近的几个弟子顿时被呛得眼泪鼻涕横流。
“成了!”楚清歌却眼睛一亮,也顾不上烟熏火燎,拿起烧火棍就开始在瓦罐里疯狂搅拌!一边搅一边念念有词,全是胡诌:“天地无极,乾坤借法!狗尾巴草主筋骨!蒲公英通百脉!赤焰椒燃真火!给我凝!凝!凝!”
那搅拌的架势,不像炼丹,倒像是在熬一锅气味可疑的猪食。
黑烟滚滚,辛辣刺鼻的气味弥漫开来,熏得人睁不开眼。林青羽早已退开老远,用袖子死死捂住口鼻,眼中充满了鄙夷和厌恶。
时间一点点过去。瓦罐里发出“咕嘟咕嘟”的、像是泥浆冒泡的沉闷声响,间或夹杂着“噼啪”的爆裂声(大概是野花椒籽炸了),还有一股越来越浓郁的、难以形容的……像是烤糊的辣椒混合着泥土青草的味道。
所有人都觉得这闹剧该结束了。连几位长老都摇着头,准备开口制止这毫无意义的胡闹。
突然——
瓦罐里那沉闷的“咕嘟”声消失了。
刺鼻的浓烟也诡异地迅速散去。
整个演武场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风声。
楚清歌搅拌的动作也僵住了,她呆呆地看着那个黑黢黢的破瓦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真糊了?连个响屁都没了?
就在这死寂的下一秒!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震荡在所有人神魂深处的奇异嗡鸣,毫无预兆地从那个破瓦罐里传了出来!
紧接着,一道凝练到近乎刺目的碧青色光华,猛地从瓦罐那唯一的缺口处冲天而起!那光芒纯粹、清透,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勃勃生机,瞬间驱散了场中残留的所有焦糊辛辣之气,甚至让周围被踩踏过的枯草都似乎焕发出一丝绿意!
“什么?!”一位须发皆白、一直冷眼旁观的丹堂长老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失声惊呼,浑浊的老眼死死盯住那道青光,充满了难以置信!
其他几位长老也霍然变色,眼中精光爆射!
林青羽脸上的嘲笑彻底凝固,像是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只剩下惊骇和茫然。
沈墨负在身后的手指,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目光紧紧锁住那道光华。
碧青色的光柱持续了仅仅一息,便骤然收敛,仿佛从未出现过。
就在众人以为是自己眼花时——
咔…咔啦……
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在所有人惊愕到近乎呆滞的目光中,那个黑黢黢、沾满油污和草木灰的破瓦罐,竟然从罐口开始,沿着罐身,寸寸龟裂!一道道细密的裂纹如同蛛网般迅速蔓延,裂纹之下,透出越来越盛、越来越纯粹的碧青色光华!
“砰!”
一声闷响,瓦罐终于承受不住,彻底碎裂开来,碎片四溅!
然而,预想中的狼藉场面并未出现。
在那破碎的瓦罐中央,一团婴儿拳头大小、通体流转着温润碧青色光晕的丹丸,正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它滴溜溜地旋转着,周身没有一丝烟火气,反而散发着一种雨后森林般的清新气息,沁人心脾。那纯粹而浓郁的生机之力,让靠近的人精神都为之一振!
更让人目瞪口呆的是,那碧青色的丹丸表面,并非光滑一片,而是清晰地浮现出……一道纹路!
那纹路线条简洁,却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霸道和挑衅!
它像一根笔直竖立的手指,稳稳地烙印在丹药中央,指向……正前方一脸惨白、如遭雷击的林青羽!
中指!
一个由纯粹丹气凝聚而成的、碧光莹莹的、巨大的中指图案!
整个演武场,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风仿佛都停了。
所有人都像被施了定身咒,张着嘴,瞪着眼,死死盯着那颗悬浮在空中、散发着磅礴生机却又自带嘲讽光环的碧青色丹药,以及那个清晰无比的、指向林青羽的碧绿中指!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又像被投入滚油的火星,下一瞬就要彻底炸开。
林青羽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嘴唇哆嗦着,指着那颗丹药,指尖都在颤抖:“妖…妖丹!这一定是妖丹!邪魔歪道!楚清歌,你竟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炼制邪丹!其心可诛!” 她的声音尖利得破了音,带着歇斯底里的惊恐和愤怒,试图用最大的罪名盖棺定论。
“放屁!” 一声苍老却中气十足的暴喝骤然响起,如惊雷般炸碎了这诡异的寂静。
只见那位先前失态站起的丹堂白须长老,此刻身形快如鬼魅,一步便跨到了悬浮的丹药跟前,浑浊的老眼瞪得溜圆,死死盯着那颗碧光莹莹的丹丸,鼻翼剧烈翕动,贪婪地嗅着那纯粹的生机丹香,激动得胡子都在抖:“生机内蕴,丹气自凝!光华外显,神纹天成!这…这分明是……是……”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电射向楚清歌,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急切:“丫头!快说!此丹何名?!”
楚清歌还保持着蹲在地上、拿着半截烧火棍的姿势,整个人也是懵的。狗尾巴草加蒲公英加辣椒粉……真炼出东西来了?还自带嘲讽特效?这……这剧本不对啊!
被长老那灼热的目光一盯,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把刚才胡诌的“君臣佐使”理论又搬了出来:“呃…狗尾壮骨丹?蒲公通脉丸?要不…赤焰破境椒?”名字一个比一个离谱。
“胡闹!”白须长老气得吹胡子瞪眼,指着那丹药表面的中指纹路,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楚清歌脸上了,“如此神纹,亘古未见!岂容你这般儿戏命名!”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激动,一字一顿道:“此丹生机磅礴,气韵天成,能涤荡经脉,破开桎梏,助人筑基登顶!依老夫看,当名——‘青芜破障丹’!”(青芜,杂草之意。)
“‘青芜破障丹’?好名字!返璞归真,化腐朽为神奇!妙!妙啊!” 旁边一位身着墨绿道袍、身形微胖的长老拍掌赞叹,看向那丹药的眼神也充满了火热。
“荒谬!”另一位面容冷峻的黑袍长老却皱眉反驳,他虽也震惊于丹药的异象和生机,但理智尚存,“仅凭异象便妄称‘破障’?药性未明,岂可轻断?老夫观其神纹……嗯……”他看着那个碧绿的中指,嘴角抽搐了一下,硬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显然也觉得这“神纹”过于惊世骇俗。
“药性?这还用验?!”白须长老仿佛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指着丹药周围空气中残留的、肉眼几乎可见的氤氲生机之气,“你修行数百年,可曾见过如此纯粹、不含半分杂质的草木生机?此丹光是逸散的丹气,便足以滋养枯木,活络滞涩!若论破开练气瓶颈,助人登临筑基,老夫敢断言,其效远超寻常筑基丹十倍!不,百倍!” 他激动得脸都红了。
“百倍?李老儿,你莫不是老糊涂了!”黑袍长老也被激起了火气。
“老夫糊涂?哼!敢不敢赌上你药圃里那株三百年的‘七星蕴神草’?!”
“赌就赌!若此丹真有奇效,老夫的‘蕴神草’双手奉上!若只是虚有其表的花架子,李老儿,你藏宝阁里那尊‘紫金盘龙鼎’归我!”
两位在宗门内地位尊崇的长老,竟为了这颗刚出炉、名字都没定论的杂草丹,当着所有弟子的面,如同市井赌徒般杠上了!
这戏剧性的一幕,彻底看傻了所有人。
林青羽的脸由白转青,再由青转紫,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身体摇摇欲坠。她引以为傲的炼丹天赋,她费尽心机打压楚清歌,如今竟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那颗悬在空中、对着她竖起中指的碧绿丹药,像一记无声的耳光,狠狠抽在她脸上,抽得她头晕眼花,尊严扫地。
而人群,在短暂的死寂后,彻底沸腾了!
“我的老天爷……真…真炼成了?”
“用狗尾巴草和蒲公英?还…还带个……那啥?”
“长老们都吵起来了!还赌上了镇山之宝!”
“那丹香……吸一口我感觉瓶颈都松动了!”
“神迹!这绝对是神迹啊!楚师姐……不,楚师姐威武!”
风向瞬间逆转。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楚清歌身上,充满了狂热、崇拜和不可思议。刚才还鄙夷她“穷酸”、“疯了”的弟子,此刻恨不得把她供起来。
楚清歌也被这峰回路转的剧情砸得有点晕乎。她看着那颗悬在半空、自带嘲讽神纹的碧绿丹药,又看看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位长老,再瞥一眼面无人色、摇摇欲坠的林青羽,最后,目光落在了依旧沉默立于场边的沈墨身上。
沈墨的目光也正落在她脸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此刻似乎掠过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像是审视,像是探究,又带着一丝……了然?仿佛他早已预料到这一切的发生?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然后,再次缓缓下移,重新落回了地上那个翻倒的、盆底邪纹隐现的青铜大盆上。
那平静无波的眼神,瞬间给楚清歌发热的头脑浇了一盆冰水。
糟了!得意忘形!盆还在呢!
她心里咯噔一下,刚升起的飘飘然瞬间烟消云散,只剩下头皮发麻。沈冰块那眼神……绝对是秋后算账的前兆!
就在这时,那位力挺丹药的白须李长老已经按捺不住,他不再理会争吵,身形一晃,大手直接朝着空中悬浮的“青芜破障丹”抓去!口中高喝:“此丹神异,当由丹堂封存,细细研究!”
“慢着!”墨绿道袍的胖长老也急了,胖乎乎的身躯竟异常灵活,一道绿芒后发先至,卷向丹药,“李老头你休想吃独食!此丹生机独特,我灵植园更有用武之地!”
“放屁!论丹道研究,舍我丹堂其谁!”
“论培育催生,我灵植园才是根本!”
两位长老竟直接动起手来!两道磅礴的灵力在空中碰撞,气浪翻涌,目标都是那颗碧光莹莹、带着中指神纹的丹药!
那颗由杂草炼成的“青芜破障丹”,在两位长老灵力碰撞的漩涡中滴溜溜乱转,碧光闪烁,那根凝实的中指纹路似乎更加清晰夺目,仿佛在无声地嘲讽着这突如其来的疯狂争抢。
楚清歌蹲在地上,手里还攥着半截烧火棍,仰头看着这鸡飞狗跳的一幕,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在疯狂刷屏:
“我的盆……沈冰块还盯着我的盆呢!这破丹谁爱要谁要,能不能先把盆的事糊弄过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