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施密特的声音充满了极度的不耐烦和暴躁。
“谁？！”
“施密特先生，别那么大火气。”
影佐龙一的声音，沙哑，诡异，像是指甲划过生锈的铁皮。
“我想，我抓到‘幽灵’的尾巴了。”
他顿了顿，那诡异的语调里，带上了一丝近乎病态的愉悦。
“你的军官，汉斯先生，似乎和她……关系匪浅啊。”
轰！
施密特的大脑，像是被一枚炸弹直接命中！
汉斯？
那个女人，“娜塔莎”？
“幽灵”？！
一股混杂着暴怒与奇耻大辱的血气，直冲他的头顶！
他甚至没有再多问一句，直接摔了电话，抓起外套就向外冲去。
“备车！去汉斯的公寓！快！”
他的咆哮声，让整个德国商会都为之震动。
……
公寓的门，被施密特一脚踹开。
浓重的酒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女人香水味，扑面而来。
他的心腹手下，德意志的军官汉斯，像一头死猪，瘫倒在沙发上，不省人事。
而在他的旁边，影佐龙一正像一头打量尸体的秃鹫，脸上挂着让人不寒而栗的狞笑。
施密特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耻辱！
这是对他，对德意志第三帝国，最赤裸裸的羞辱！
他的精英手下，竟然被一个支那女人，一个舞女，玩弄于股掌之间！而这个女人，很可能就是那个让他焦头烂额的“幽灵”！
“把他弄醒！”
施密特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两名盖世太保士兵冲上前，一桶冰冷的凉水，直接从汉斯的头顶浇了下去。
“呃啊！”
汉斯一个激灵，猛地从昏迷中惊醒。
他睁开眼，看到的，是施密特那张扭曲到变形的脸，和影佐龙一那双闪烁着残忍光芒的眼睛。
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长官！我……”
啪！
施密特反手就是一个耳光，狠狠抽在他的脸上，打得他眼冒金星，嘴角瞬间溢出血丝。
“审！”
施密特只吐出了一个字。
残酷的审讯，开始了。
在那些专业的盖世太保面前，在施密特那要杀人的目光下，汉斯的所有心理防线，瞬间崩溃。
他像倒豆子一样，将自己与“娜塔莎”交往的所有细节，全都吐露了出来。
从第一次在舞厅相遇，到每一次的约会，每一次的谈话。
他甚至交代了，自己是如何在“娜塔莎”的“引导”下，对影佐龙一和施密特的计划，产生了不满。
审讯室里，一片死寂。
只有汉斯那绝望的，带着哭腔的忏悔声。
施密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感觉自己的脸，被一只看不见的大脚，狠狠地踩在地上，反复碾压。
他无法想象，如果这件事传回柏林，元首会怎么看他。
一个连自己手下都管不住的蠢货！
他看着地上那滩已经毫无价值，如同烂泥般的汉斯，一个恶毒至极的计划，在他心中疯狂滋生。
他转过头，看向一直沉默不语，但眼中却闪烁着兴奋光芒的影佐龙一。
“影佐君。”
施密特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一种可怕的平静。
影佐龙一立刻躬身：“施密特先生。”
“这个女人，既然那么在乎汉斯……”施密特自以为是地判断着，“娜塔莎”愿意花那么多时间在汉斯身上，必然是有所图，甚至可能产生了感情。
“那我们就用汉斯，把她钓出来。”
影佐龙一的眼睛，猛地亮了！
他明白了施密特的意思！
“施密特先生英明！”
“对外宣布。”施密特懒得再看地上的汉斯一眼，冷酷地像是在谈论一件物品。
“盖世太保军官汉斯，因渎职和叛国罪被捕，将于三日后，在法租界中心广场，公开处决！”
这个决定，让在场的所有德国士兵，都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用自己人的命，来做诱饵！
“我要让那个广场，变成一个天罗地网！”施密特的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
“我所有的狙击手，所有的机枪阵地，全部给我布置上去！你们特高课的人，也混进去！”
“我不管她是幽灵，还是魔鬼！”
“只要她敢来，就让她有来无回！”
影佐龙一深深地鞠了一躬，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哈依！一切听从您的安排！”
德日联盟的裂痕，在共同的敌人和共同的耻辱面前，以一种更加血腥和残酷的方式，重新弥合了。
……
第二天。
整个上海滩，都因为一则新闻，而陷入了沸腾。
《法租界惊天丑闻！德军官通敌叛国，三日后公开处决！》
各大报纸的头版头条，用最醒目的标题，报道了这件事。
电台里，也一遍又一遍地播报着这条消息。
一时间，流言四起。
有人说，这个德国军官是被“幽灵”的美人计给策反了。
有人说，这是德国人内部的权力斗争，那个叫汉斯的成了牺牲品。
但无论真相如何，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一点上。
“幽灵”，会去救他吗？
在普通民众看来，这个被“幽灵”利用，甚至可能产生了感情的德国军官，如今要被处决，“幽灵”于情于理，都应该出手相救。
这，正是施密特想要的舆论效果。
他要用全上海的目光，来逼迫“幽灵”现身。
……
闸北区，临时据点。
“燕子”韩雪，将手中的报纸，重重地拍在桌上。
“好一招毒计！”
她身边的队员，也个个面色凝重。
“队长，这明显是个陷阱！那个广场，现在肯定跟铁桶一样！”
“我知道是陷阱。”韩雪的目光，在地图上的“法租界中心广场”上，画了一个圈。
“但是，这也是一个机会。”
她的声音，冷静而锐利。
“一个近距离观察‘幽灵’，甚至……与他接触的绝佳机会！”
“幽灵”展现出的强大力量，让她和她背后的组织，都感到了极大的震撼和好奇。
如果能与这样的力量合作，对抗日战争的意义，将不可估量。
“准备行动。”韩雪下达了命令。
“三日后，所有人化装潜入广场周围，只许观察，不许暴露！”
“是！”
……
法租界，安全屋内。
气氛，压抑得可怕。
林烽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在他的面前，苏月影站得笔直，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指挥官。”
她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一种决绝。
“汉斯……他虽然是敌人，但他罪不至死。”
“是我利用了他，是我把他拖下了水。”
她深吸一口气，直视着林烽。
“请让我去救他！”
林烽没有说话。
他的意识，正沉浸在【上帝视角沙盘】之中。
沙盘上，法租界中心广场的区域，已经被系统标记成了深红色。
无数个代表着敌人的红点，像密密麻麻的蚂蚁，遍布在广场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栋建筑的制高点。
那是一个巨大，冰冷，由无数枪口组成的死亡陷阱。
救？
怎么救？
用整个幽灵小队，去换一个已经没有任何价值，甚至都算不上朋友的德国军官的命？
理智告诉他，这绝不可能。
但苏月影那双写满了愧疚和决绝的眼睛，却像一根针，刺在他的心上。
这是他最锋利的刀，也是他最信任的伙伴。
他第一次，在一个队员的脸上，看到了“请求”之外的情绪。
那是一种源自人性的挣扎。
林烽缓缓抬起头，看着眼前的苏月影。
救，还是不救？
这是一个关乎人性与理智，关乎牺牲与价值的艰难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