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阳光火辣辣地晒在纺织厂的水泥地上,办公室里却凉快得很。狗胜支起电磁炉,三个人围着简易火锅吃得满头大汗。
良哥,尝尝这个!狗胜夹起一片涮羊肉,这可是咱们村老张家养的羊!
良平吃得鼻尖冒汗,制服外套早就脱了挂在椅背上。他一边擦汗一边笑道:比省城的火锅店还够味!
邵北慢条斯理地涮着青菜,看着锅里翻滚的红油,忽然问道:高老师最近怎么样?
良平手里的筷子顿了一下。他放下碗,擦了擦嘴:毕业那天,高老师也要离校了。他的眼神有些飘忽,他说我还不够成熟,做事毛躁...让我在基层多锻炼。
锅里的红汤咕嘟咕嘟冒着泡,蒸腾的热气模糊了邵北的表情。
之前在东东面前说的话,对你影响不小。邵北的声音很轻,你心里肯定对我有意见。
良平摇了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一开始确实有。他苦笑了一下,但这俩月在基层...我才发现自己有多幼稚。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离开东东,我什么都不是...
狗胜识趣地站起身:我去车间看看,你们慢慢吃。临走时还顺手带上了门。
邵北给良平添了杯茶:人生这条路,走得都不容易。茶水流进杯子,发出清脆的声响,但只要记住,再难的路也要坚持走下去,总会有好结果。
良平拿起茶杯,热气氤氲中,他看见邵北眼中闪烁的光芒,那是一种他从未在自己眼中看到过的坚定。
对了,良平突然压低声音,听说高老师要被重用了。他左右看了看,确认门关严实了,可能要调到海州当市委常委。
果然和上一世一样,邵北心中暗暗想到,那时,也是在高老师进入工商局后,不到三个月就被调整到了海州担任市委副书记。
邵北伸出手,做出一个摆手的动作。他不动声色地说:消息还没定论,先别外传,我们等高老师的确切消息。
“师兄说的对…”
一边吃着火锅两人一边又开始聊起了闲天。
时间过得很快,直到锅里的汤都快熬干了才起身。走出纺织厂时,阳光已经西斜,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田埂上的野草拂过裤腿,发出细碎的声响。良平忽然停下脚步:师兄,谢谢你今天的...点拨。
邵北笑了笑,拍拍他的肩膀:我可没有点拨你什么,你的变化都来自于你自身的经历。”
“哈哈,社会塑造人呐。”
两人相视一笑。
“回去吧,改天再聚。
看着良平坐上皮卡远去的背影,邵北站在村委会门口,一时感慨万千。
远处,纺织厂的机器声隐约可闻,那是他亲手播下的种子,正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
微风拂过,带来田野的清香。邵北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向家的方向。老爹应该已经热好了红薯粥,正等着他回去吃饭呢。
邵北从兜里掏出小灵通,他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那个从未联系过的号码。
嘟——嘟——
电话接通得很快。
喂,哪位?一个低沉浑厚的男声传来,带着几分官场中人特有的腔调。
邵北的声音敦实而平稳:打扰了,吕厅长,我是邵北。
电话那头明显停顿了一秒。吕征坐在办公室里,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红木办公桌。这个年轻干部的声音出乎意料的沉稳,完全没有基层干部常见的谄媚或紧张。
原来是小邵啊。吕征的声音缓和下来,白处长和我提过你。有什么情况吗?
邵北站在田埂上,远处的晚霞映照他的身影。他单刀直入:我和白处长汇报了Z08国道大案背后可能的始作俑者,想必吕厅长已经得到消息了吧?
邵北讲话直接开门见山,他知道虽然吕征这种级别的高级干部,自己应该态度好一点,但是自己和吕征的背后都是安南,既然在同一领导手下用命,这种情况下是万万不能低声下气。
不然得了功是对方的,锅是自己背的。只有不卑不亢才能赢得尊重。
吕征眯起眼睛,对对面的这个年轻人很感兴趣,白处长是通知了我。怎么了?
我这个位置,邵北的声音不疾不徐,非常适合帮助深挖刘王村和盛世集团背后的交易。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说不定还能再往下挖一挖。
吕征突然笑了。这个年轻人很有意思,明明是在求人办事,却说得像是在给对方机会。他转动着手中的钢笔:看来你是有事要我帮忙?直说就好。
邵北嘴角微微上扬。这位吕厅长果然不简单。
我手上有海州市工商局副局长乐正义违法犯罪的证据。邵北的声音突然压低,但是海州市纪委不一定值得信任,希望吕厅长能联系省纪委巡查组。
吕征的钢笔地掉在桌上。他没想到这个小小的副科级干部,竟然真的扳倒了这个藏在海州的老油条。
这个乐正义,吕征也早有耳闻,和韩仁范孙守法之流混在一起,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没想到居然要栽在邵北的手上。
没问题,这个忙我可以帮。吕征努力保持声音平稳,但Z08国道大案...
您放心。邵北回答道,声音坚定如铁,我全力配合。
“嗯,那就麻烦你了。”
挂断电话,邵北望向渐渐暗下来的天空。远处的刘王村已经亮起了零星的灯火,通话结束,他轻轻合上小灵通。
夜风拂过麦田,掀起层层波浪。邵北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有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知道,乐正义的末日,已经进入倒计时。
乐际那自以为是的纨绔二代,死到临头的时候,到底会是个什么样子呢?
周末过的很快,明日就该启程返回大泽乡,李德康应该很快要就任新县长,孙县的政治格局只怕又会有大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