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窟内,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古墨尘脚踏罡步,声如洪钟,每一个音节都引动着厚重的大地之力。土黄色的光晕从他脚下蔓延开来,如同无数道坚韧的根须,深深扎入祭坛下方的岩层,试图将那躁动不安的阴眼暂时“锁”住。祭坛的震动明显减弱了几分,那黑白太极虚影的旋转也缓慢了一些。
而我,则沉浸在一种极其微妙而危险的状态中。
心神通过玲珑阁,仿佛延伸出了无数无形的触角,小心翼翼地探入祭坛内部那片混乱的能量海洋。那里不再是简单的阴阳二气,而是被数十年的失衡彻底扭曲、充满了怨念、死寂与狂暴的混沌区域。白色的“定盘星”如同暴风雨中飘摇的孤舟,勉力维系着一小片秩序之地。
“引导……疏通……”我默念着古墨尘的告诫,不敢有丝毫对抗的念头。玲珑阁的清辉化作最柔和的涓流,如同最灵巧的手指,轻轻拨动着那些狂暴阴煞之力的边缘,试图找到一条能够将其导出而不引起更大混乱的路径。
这是一个极其精细的活儿,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在即将爆炸的火药库旁引线。我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着。
一丝丝精纯却冰寒刺骨的阴煞之气,被我的清辉成功牵引,如同墨色的溪流,缓缓从祭坛基座被引渡出来。古墨尘早已准备就绪,他手中的“酒葫芦”……古源之柩,散发出苍茫的吸力,将那些阴煞之气源源不断地纳入其中。葫芦表面浮现出更加繁复古老的纹路,微微震颤着,显然承受着巨大的压力。
过程虽然缓慢,但似乎正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李守拙脸上露出希冀之色,守村汉子们更是看得目瞪口呆,对他们而言,这简直是神仙手段。
然而,就在我们以为一切顺利,祭坛内那点白光明亮了一丝,阴阳失衡稍有缓和之际……
异变陡生!
没有任何征兆,洞窟内的温度骤然降至冰点!并非物理上的寒冷,而是一种深入灵魂、冻结思维的绝对阴寒!
原本被古墨尘大地之力暂时压制住的阴眼,猛地爆发出一股远超之前的、充满无尽怨毒与毁灭意志的恐怖能量!这股能量并非无序的阴煞,而是带着某种……清晰的恶意和目的性!它强行冲破了大地枷锁,不再是向外扩散,而是如同一条黑色的巨蟒,调转方向,狠狠撞向正在全力引导能量的我和玲珑阁!
“小心!”古墨尘第一个察觉不对,脸色剧变,想要出手阻拦,却已来不及!
我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只觉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黑暗、充满了亵渎意味的力量,顺着玲珑阁与祭坛的能量连接,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冲入我的体内!
“呃啊……!”
我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都被冻结、撕裂!玲珑阁发出刺耳的悲鸣,清辉瞬间黯淡!那根本不是我能引导的“阴煞”,而是某种被刻意引导、强化了的“蚀”之力!是陷阱!
“华元!”关妙妙和张小玄惊呼着冲上前。
古墨尘怒吼一声,放弃了对阴眼的压制,全力一掌拍向那股袭击我的黑色能量,试图将其震散!
但那股能量极其诡异,一触即散,却将最精纯的腐蚀与冰寒意志留在了我的经脉和玲珑阁之中!
我整个人如坠冰窟,浑身僵硬,意识都开始模糊,只有无边的寒冷和剧痛。
“哈哈哈……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一个平淡、温和,却仿佛响彻在每个人灵魂最深处的声音,突兀地在洞窟中回荡起来。
这声音不带丝毫烟火气,也没有司曜辰的冰冷、谭渊的狂暴、莲媞的媚惑,它平静得可怕,仿佛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随着声音,祭坛上空,那原本黑白交织的太极虚影,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抹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缓缓旋转的、深邃如同宇宙星璇般的黑暗漩涡!漩涡中心,隐约可见一双淡漠、仿佛包容万物又漠视一切的……眼睛!
仅仅是这双眼睛的虚影,就让整个洞窟内的所有人都感到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和渺小!守村汉子们直接跪伏在地,瑟瑟发抖。李大爷脸色惨白,几乎窒息。就连张小玄和关妙妙,也感觉道心震颤,难以自持!
古墨尘猛地将我护在身后,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死死盯着那个漩涡,一字一顿地道:
“陈、京、韵!”
“主人”!她终于亲自出手了!并非真身降临,而是隔着无尽空间,投下了一缕意志!但仅仅是一缕意志,就拥有如此恐怖的威能!
“古老先生,别来无恙。”那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在与老朋友寒暄,“你的地肺玄功,还是这般醇厚。可惜,逆天而行,终是徒劳。”
“放你娘的狗屁!”古墨尘破口大骂,周身大地之力澎湃,试图对抗那股无处不在的威压,“装神弄鬼!有本事真身过来,跟老子过两招!”
“时机未到。”陈京韵的声音依旧平淡,“今日前来,只是给诸位提个醒。‘渡河’之势,不可阻挡。阴阳衡仪,旧时代的遗物,合该为新纪元献祭。尔等若执意阻拦,便是与天道为敌,唯有……灰飞烟灭。”
她的语气没有任何威胁的意味,就像在说一件必然会发生的事情。
随着她的话语,那股侵入我体内的冰冷蚀之力骤然加剧,疯狂破坏着我的经脉,甚至试图污染我的道基!玲珑阁也哀鸣不止,光华愈发黯淡。
“华元!”关妙妙不顾一切地将自身所剩无几的茅山道炁渡入我体内,试图帮我抵御。
张小玄怒吼一声,雷法轰向那黑暗漩涡,却被轻易吞噬,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
古墨尘脸色铁青,他知道,有陈京韵的意志干扰,修复祭坛的计划已经彻底失败了!当务之急,是保住我的小命和玲珑阁!
“陈京韵!这笔账,老子记下了!”古墨尘怒吼一声,猛地一掌拍在我后心,一股精纯厚重的大地元力强行涌入,暂时护住了我的心脉,同时他抓起几乎失去意识的我和光芒黯淡的玲珑阁,对众人大喝:
“走!立刻离开这里!”
陈京韵并未阻拦,那双淡漠的眼睛扫过我们,最后停留在剧烈波动、黑光再次占据上风的祭坛上,仿佛完成了某种确认。
黑暗漩涡缓缓消散,那恐怖的威压也随之退去。
但我们都知道,这一次,我们一败涂地。不仅修复计划失败,我还身受重创,玲珑阁受损,而“主人”的力量,远比我们想象的更加可怕和……深不可测。
逃亡,再次成为了唯一的选择。而未来的道路,似乎更加黑暗和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