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风雪未歇,地缝边缘的石盘上,血字犹在,裂痕如蛛网蔓延。
棋奴·九缺的身影已化作石粉,随寒风飘散,唯有一块普普通通的板砖静静悬浮于原地,表面浮现出层层青铜纹路,仿佛承载了千年的耕魂与执念。
张宇站在棋盘中央,灵骸犁深插阵眼,绿痕流转如血脉搏动。
他望着那块板砖,心中忽然一震——这砖不是凡物,而是他最初觉醒系统时点化的第一件“灵具”,曾一砖拍碎黄皮子头颅,也曾镇压笔仙于教室讲台。
如今它竟因“破局执念”共鸣,成了上古器灵的容器。
青痕立于他肩头,蓝裙猎猎,眸光微颤:“他们用轮回当燃料……每一代第七代守墓人若失败,魂魄便被炼成棋子,喂养这盘‘天道棋局’。六代执念,皆成养料。”
张宇冷笑,声音却沉得像压着整座昆仑:“所以我是第七个?前六个都死了,连名字都没留下?”
“不是死了。”青痕低语,“是被吃掉了。他们的不甘、他们的愿力,全被这局棋吸干,只为等一个——不按规矩走的人。”
“那我今天,就当个‘不讲规矩’的种地人。”
话音落,他猛然抬手,心火自眉心逆契令纹中喷涌而出,顺着灵骸犁直灌地底!
与此同时,他低喝一声:“六代执念,听我号令——犁天改命!”
六道虚影自地脉深处浮现,残破却倔强。
第一个,是披麻戴孝的老农,手中无犁,却以掌为刃,在雪地上划出深深沟壑;
第二个,是脸上画着油彩的戏子,嘶哑开嗓,一曲《破阵子》震得棋格崩裂;
第三个,是提灯老人,手中油灯骤燃,火焰竟是幽蓝色的符火,焚向棋眼中央的“归元咒”残文;
第四个,是赤脚郎中,银针化雨,刺入地脉节点,封锁阵法回路;
第五个,是瞎眼琴师,十指拨弦,音波如犁,撕开虚妄;
第六个,是无名乞丐,怀抱破碗,碗中竟盛着一抔黄土,轻轻洒落,落地成阵。
六种传承,六种执念,六种未曾被记载的“耕者之道”,此刻尽数汇于张宇一身!
灵骸犁剧烈震颤,绿痕暴涨,竟在空中凝成一道虚影——那是一尊由百家姓氏交织而成的犁魂,犁锋上刻着“王”、“李”、“张”、“陈”……无数姓氏如血脉相连,仿佛整片华夏大地的农魂都在共鸣。
“给我——破!”
张宇怒吼,抡起那块悬浮的板砖,横扫而出!
砖未至,器灵先动。
青铜犁、石斧、骨锄三道虚影从砖中跃出,齐齐轰向棋眼核心。
那一瞬,时间仿佛凝固,天地无声。
“归元咒”残文终于显现——一道扭曲如蛇的古符,散发着至高威压,似要镇压万灵、定鼎轮回。
但就在它浮现刹那,三件上古器灵虚影合为一体,化作一尊混沌巨犁,张口竟将那符文生生吞噬!
符碎,文灭。
一道铭文自虚空中凝成,烙入灵骸犁本体——“耕者主地,不拜天。”
轰隆——!
整座棋盘炸裂,九道幽冥墓门同时闭合,地脉深处传来如牛喘般的回响,仿佛大地终于松了一口气。
风停了,雪住了,连星河都仿佛慢了一拍。
张宇单膝跪地,喘息如雷,额心血痕未消,逆契令纹仍在燃烧。
他低头看着手中灵骸犁,那上面不仅多了铭文,更隐隐浮现出无数细小的名字——那是六代守墓人的遗姓,如今皆被犁锋铭记。
他轻轻将那块板砖放在九缺消散之处,低声道:“你不是奴,是守地的人。”
话音落,系统骤然响起:
【检测到“破局执念”共鸣】
【激活“器灵拟态·完全体”】
【解锁能力:百家耕魂·犁地开天】
【备注:此犁所耕之处,阴不可侵,天不可裁】
远处,昆仑深处的残雪缓缓移动,仿佛有什么正在苏醒。
而就在这片死寂之中,一道身影悄然浮现于山巅。
灰袍破旧,发如枯草,脚踏草履,手中雷光隐现。
疯道人回来了。
他掌心雷光跃动,似要出手,却又缓缓收力。
他望着那柄插在地心、刻满百家姓的灵骸犁,目光深邃如渊。
随即,他的视线落在张宇怀中——那里,静静塞着一条褪色的蓝头巾,边角已磨出毛边,却依旧干净。
他忽然低笑,声音沙哑如风过荒坟:
“……种地的,你总算……没把犁弄丢。”昆仑风雪停了,可天地之间却比方才更冷。
疯道人最后一句话像一根冰针,刺进骨髓,又缓缓融化,渗出千年积寒。
他消散得没有痕迹,仿佛从未存在过,唯有那句“你终于像个人了”,如钟声余响,在张宇心头撞出层层涟漪。
他站在原地,没有动。
灵骸犁插在地心,绿痕如血脉搏动,犁身铭文“耕者主地,不拜天”在月光下泛着幽光,仿佛在回应某种沉睡的召唤。
那块曾拍碎黄皮子头颅的板砖静静躺在雪中,青铜纹路已隐去,却仍散发出微弱的温热——像是大地最后的呼吸。
张宇低头,指尖轻轻抚过怀中那条褪色的蓝头巾。
边角磨得毛了,针脚歪斜,是娘亲手缝的。
小时候他嫌土,不肯戴,她就偷偷塞进他书包,年年如此。
如今这条头巾,成了他身上唯一与“家”有关的东西。
“我不是考卷。”他低声重复,声音不大,却让整片昆仑为之一震,“我是我爹娘的儿子。”
话落刹那,地底传来一声闷响,如老牛犁田时的喘息,沉闷而有力。
地缝边缘的碎石簌簌滚落,仿佛有巨物在地下缓缓翻身。
灵骸犁的根须猛然一缩,随即膨胀,竟如活物般吸食起地脉中奔涌的龙气,绿光暴涨,直冲云霄!
小禾靠在他肩上,脸色苍白,眼中却浮现出短暂的幻象——
她看见一片无边黑土,万鬼嘶嚎,一具由白骨与黑铁铸成的巨犁破土而出,犁锋上缠绕着无数冤魂,正缓缓推向人间;
她又看见张宇独自立于荒原,手中灵骸犁已化作通天巨柱,身后是千千万万手持农具的虚影,皆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耕者,沉默如山。
“哥……”她声音发颤,“大伯说……‘用犁,别用命’。”
阿黄低吼,浑身黄毛炸起,尾巴死死指向昆仑深处。
那里,风未动,雪未扬,可空气却像被什么无形之物犁过,留下一道道看不见的沟壑。
青痕立于犁身之上,蓝裙轻扬,眸中映出古老符文的残影。
她轻叹一声:“六代执念归一,器灵觉醒,百家耕魂已成阵基……下一程,不再是逃命,而是对弈。”
她顿了顿,声音冷了下来:“是鬼犁与耕阵的对决。”
就在这死寂之际,深渊边缘,一道黑影悄然浮现。
幽冥使·影鸦立于断崖,黑袍鼓动如翼,头骨铃轻响,声声入魂。
它没有脸,只有一对幽绿火点在兜帽中明灭,像是两盏引路的冥灯。
它抬起枯骨般的手,指向张宇,声音如砂纸磨骨:
“倒计时——两年十个月。”
话音落,黑袍骤然炸开,化作千百只影鸦四散飞去,瞬间融入风雪,不见踪影。
张宇握紧灵骸犁,指节发白。
幽冥道不再藏身幕后,他们要以万鬼为力,犁开轮回,重塑阴阳。
而他,是唯一能执“耕阵”之人——不是天选,不是命定,是他自己,一砖一犁,硬生生砸出来的路。
他抬头,望向昆仑深处。
那里,地脉如血河奔涌,隐隐传来铁犁破土之声,一声,又一声,像是某种古老仪式的鼓点,敲在天地命门之上。
小禾闭上眼,喃喃:“哥,我们……回家吗?”
张宇没有回答。
他只是将蓝头巾轻轻系在灵骸犁上,风吹起那一抹褪色的蓝,像是一面不倒的旗。
风又起了,碎石如雪纷飞,灵骸犁插于阵眼残痕,根须仍在搏动,仿佛吸食着地底奔涌的龙气。
青痕指尖轻触犁身铭文——“耕者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