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座,需要你立刻回答。”
幽刑长老的声音不高,却似蕴含着万载玄冰的森寒与重量,每一个字都砸在云芷的心神之上,更伴随着一股无形却磅礴的神念威压,如冰封巨岳,轰然压向她的灵台识海!
这不是商议,是命令,更是审判前的通牒。
搜魂问心,凶险异常,对低阶弟子施展更是有干天和。但在“星辰余孽”与“残杀同门(邪修虽邪,亦算府外登记在册的修士)”这等可能动摇仙府根基的重罪面前,一切规则都可以变得弹性。
焱阳长老虽性格火爆,此刻也闭了口,只是目光灼灼地盯着云芷,等待她的反应。他虽想揪出隐患,但也知搜魂非同小可。玄寂长老垂下的眼帘遮挡了所有情绪,无人知他心中所想。
压力之下,云芷感到丹田内的漩晶骤然一紧,那极致的寒意仿佛被外界的威压所激,非但没有被压制,反而爆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桀骜与冰冷。
不能答应!一旦放开神识,漩晶之秘、与冰潭的感应、乃至内心深处对身世的疑虑和对宗门那丝疏离,都将无所遁形!届时,无论那邪修是否她所杀,她都必死无疑!
更不能直接拒绝!抗命不遵,在心虚的标签下,幽刑长老完全有理由强行出手镇压,结果同样不堪设想!
电光石火之间,云芷做出了决断。
她猛地抬起头,竟似完全无视了那如山岳般沉重的神念威压,眸光清亮锐利,直直迎上幽刑长老冰冷的目光。她周身那内敛的寒意在这一刻不再压抑,如冰莲绽放,无声地弥漫开来,竟将身周那令人窒息的压力稍稍推开寸许。
“幽刑长老!”她的声音因为抗衡威压而略显紧绷,却异常清晰坚定,“搜魂问心,关乎弟子道基与神魂清白,岂能儿戏!弟子并非抗拒查验,但此术凶险,宗门律法亦有明规,非确凿罪证且无他法时可慎用。如今城外邪修之死疑点重重,仅凭气息相似便要动用此术,弟子不服!”
她语速加快,不容打断:“若长老执意如此,弟子恳请上禀戒律堂主,乃至惊动闭关的府主!若府主亦认为弟子罪证确凿,需以搜魂明证,弟子绝无二话,甘受一切后果!”
以门规章程为盾,以更高权威为矛!
云芷深知,幽刑长老在刑堂虽权势滔天,但仙府绝非他一人之堂。戒律堂主与府主,才是最终裁决者。尤其是府主,她手中的亲传令牌,某种程度上代表的正是府主的颜面。幽刑长老可以借势压她,却绝不敢在证据存疑的情况下,公然绕过所有程序,对一位持有府主令牌的亲传弟子强行搜魂——尤其还有焱阳这位素来与他不睦的长老在场。
她这是在赌,赌幽刑长老不敢将事情彻底闹到无可转圜的地步,赌他更愿意在刑堂的规则内“合理”地解决她。
果然,幽刑长老眼神骤然一厉,云芷周身压力瞬间倍增,脚下的玄冰地面甚至发出细微的“咔嚓”声,但她身形挺得笔直,丹田内漩晶急速旋转,精纯无比的太阴寒力流转全身,硬生生扛住了这股威压,眸中冰星闪耀,毫不退缩!
一旁的焱阳长老眉头紧锁,看了看幽刑,又看了看倔强的云芷,瓮声道:“幽刑老儿,这丫头说的倒也不无道理。搜魂问心确实不是小事。眼下证据虽指向她,但也确有疑点。不如先按程序,将尸身详查,并派人核查她今日行程的时间线,若仍有重大嫌疑,再请堂主定夺不迟。”
他并非要回护云芷,而是纯粹不喜幽刑这种越过规则的行事方式,且乐于给对方制造麻烦。
玄寂长老此刻也缓缓开口,声音平稳无波:“幽刑长老爱徒心切,急于查明真凶,难免急切了些。不过云师侄所言确为正理。程序不可废。不若先将其收押,待多方证据汇总,再行议定。”
两位长老先后发言,虽目的各异,却无形中形成了一种制衡。
幽刑长老面色阴沉得几乎要滴下水来。他死死盯着云芷,似乎想从她那双冰封般的眸子里看出丝毫动摇或恐惧。但他只看到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寒潭,以及一种令他都有些心惊的、初生不久的锐利锋芒。
此女,比上次审讯时,更加难以掌控了。那股寒意……似乎发生了某种质变。
僵持数息,殿内空气凝滞如铁。
最终,幽刑长老缓缓收敛了那骇人的神念威压,冷哼一声,坐回玄冰座椅:“既然如此,便依程序行事。云芷,暂押冰狱玄字七号室,没有本座手令,任何人不得探视!”
冰狱!那是刑堂关押重犯之地,寒气蚀骨,更能压制灵力运转。
“是!”刑堂弟子领命,这次态度更加冷硬,上前示意。
云芷心中微松,知道第一关算是勉强闯过了。搜魂之危暂解,但危机远未解除。冰狱隔绝内外,正是对方继续布局的大好时机。
她不再多言,顺从地跟随弟子向殿外走去。经过玄寂长老身边时,她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对方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手指,一缕微不可察的气息悄然掠过她的袖口,但她面色不变,恍若未觉。
走出刑堂主殿,那些围观弟子的目光更加复杂,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
“竟然要押去冰狱…” “看来是真的有问题…” “星辰之力果然不祥…”
云芷充耳不闻,一步步走向刑堂后方那更为森严的区域。越往里走,寒气越重,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寂灭之意。
穿过数道强大的禁制光幕,一座完全由万载玄冰构筑的森寒监狱出现在眼前。入口处如同巨兽的口,吞噬着所有的光线与希望。
玄字七号室。
厚重的冰门无声滑开,一股足以瞬间冻裂筑基修士经脉的极致寒气扑面而来。押送的弟子都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运转灵力抵抗。
云芷却感到丹田内的漩晶轻轻一震,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欢愉?这足以让旁人痛苦的寒气,于她而言,竟如同清风拂面,甚至隐隐与她产生了某种共鸣。
她步入冰室,身后冰门轰然关闭,隔绝了所有声音与窥探。
室内四壁皆是剔透的玄冰,冰壁上天然形成的纹路仿佛蕴含着古老的寒冰法则。这里空无一物,唯有能将灵魂都冻结的绝对寒冷。
云芷缓缓走到冰室中央,盘膝坐下。
她伸出手指,轻轻触摸身下的冰面。漩晶微旋,一丝精纯的太阴寒力渡入。
瞬间,她仿佛“听”到了这整座冰狱的低语,感受到了那深埋地底、磅礴无尽的太阴寒脉的微弱脉动。
这里,对她而言,或许并非绝地。
她闭上双眼,神识内敛,开始仔细感知玄寂长老方才悄然传递过来的那一缕微弱气息——那似乎是一枚极其隐晦的神念印记,正无声地融入冰壁的寒气之中,等待着什么。
危机暂缓,但暗流更深。冰狱之困,是对方的杀局,还是…她反向窥探迷雾的契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