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蠕动的黑雾,仿佛是宇宙最深沉的噩梦具象化。
它们无声无息,却带着一种令人神魂冻结的恶意,逆着九天之上的罡风,竟硬生生攀附上了云层。
下一瞬,黑雾轰然扩散,化作一张横跨百里的巨型鬼口,在天穹之上,做着无声的开合,仿佛要将这方天地一口吞下。
归墟城,灵植村。
林玄猛地抬头,瞳孔中倒映出那张遮天蔽日的巨口,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让他汗毛倒竖。
也就在此刻,他脑海中响起了一连串急促到失真的系统警报!
“警告!检测到非本界高维意识波动!正在分析……分析完毕!”
“目标:维度污染源,疑似‘天外道噬’残留意志!”
“威胁等级:灭世!”
林玄心头剧烈一震。
天外道噬?!
这黑雾,根本不是天道震怒降下的惩罚,而是……被天道一直封印在天门背后的东西!
一道赤色流光撕裂云层,带着一股焚尽万物的焦灼气息轰然落地,正是从不死火山归来的赤罗。
他浑身浴血,气息萎靡,显然在火山深处经历了一场惨烈的搏杀,但那张俊美桀骜的脸上,却挂着一丝冰冷而疯狂的快意。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张巨口,竟是咧嘴冷笑:“它终于怕了。林玄,我烧的不是什么天门,我烧的是它的棺材板!”
话音未落,远方的玄门主峰方向,陡然传来数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
黑雾扩散的边缘,已然触及了玄门几位闭关最久的太上长老的洞府。
几乎是在黑雾拂过洞府禁制的瞬间,那几位寿元悠久、修为通玄的长老,竟在蒲团上连哼都未哼一声,神魂当场湮灭,整个头颅如同熟透的西瓜般轰然炸裂!
猩红与惨白的脑浆四溅中,无数细如发丝、漆黑如墨的诡异黑线,从破碎的颅骨内疯狂钻出,宛如有了生命一般,在石室中扭曲、盘结,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堕落气息。
归墟城内,苏青竹脸色煞白,她庞大的根脉网络瞬间通感到了玄门的惨状。
当她“看”清那些黑线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神!
“这……这是……”她声音颤抖,猛地看向地底深处,“这股气息,和地底血蛊母巢的那些丝脉,同源!”
一个颠覆性的、让她浑身冰凉的念头,在她脑海中炸开。
“不是魔帝炼制的……从来都不是!”苏青竹失声喃道,“是天道!是天道用这些‘噬道残念’当做养料,一边用天门镇压它们,一边又汲取它们的力量反哺自身!”
她猛然想起了三百年前,药神宗一夜之间覆灭于“天谴雷劫”之下的宗门记载。
“归墟城……三百年前的归墟城覆灭,根本不是什么狗屁雷劫!”苏青竹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彻骨的恐惧,“是天道怕了!它怕药神宗的研究,会唤醒被它当做‘养料’的‘真实’!”
“铁头!”林玄的怒吼声响彻云霄,“改造破界者,加装‘灵频震波器’,给我把这该死的雾气驱散!”
“是,城主!”铁头满头大汗,立刻指挥着傀儡师们对巨大的战争傀儡进行改造。
很快,一道无形的震波以归墟城为中心,向着低空扩散开去。
然而,震波启动的刹那,异变陡生!
“啊——!”一声痛苦的尖叫,不是来自敌人,而是来自林玄身边的小豆子。
他猛地抱住脑袋,痛苦地在地上翻滚,那枚一直被他贴身收藏的塔芯残片,此刻竟烫得发红,散发出妖异的血光。
小豆子浑身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用一种不属于他的,混杂着无数杂音的诡异语调低语:“它……它说……我是它的孩子……说天门是锁……我是……钥匙……”
林玄脸色一变,一步跨出,大手如铁钳般按住小豆子的肩膀。
系统冰冷的分析流瞬间涌过。
“警告!目标‘小豆子’生命体征紊乱!精神海正在被高维信息流冲击!”
“频率锁定……共鸣源并非来自生命体,而是来自‘未知塔芯残片’!”
“结论:不对!是残片在与黑雾共鸣,黑雾在试图通过残片,对小豆子进行‘认主’!”
林玄眼中杀机一闪,再无半分犹豫,声音冷酷如万年玄冰:“铁头,停下震波器!来人,将塔芯残片剥离,用万载玄铁匣封印,立刻沉入归墟城最底层的镇魔灵泉!小豆子由青竹亲自看护,带入城主府密室,任何人不得接近!”
命令一下,众人立刻行动。
失去了共鸣的目标,天空中的黑雾仿佛一头被激怒的凶兽,骤然收缩,竟在天门那道焦黑的裂口处,凝聚成一道顶天立地的模糊人影。
一道仿佛由亿万冤魂同时哀嚎、又如同神魔低语般的声音,跨越了空间的距离,直接在林玄的灵魂深处响起:
“林玄……你非此界之子……你知晓真相……”
“放我出来……”
“你想要的自由,你想要的超脱,我……全都可以给你……”
林玄的瞳孔,在这一刻骤然收缩到了极致!
这声音……这声音的语调和频率,竟然……竟然与他脑海中的系统提示音,有七分相似!
一股足以让仙王都心神失守的寒意,顺着他的脊椎疯狂上涌。
他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神,脸上反而浮现出一抹极度轻蔑的冷笑,对着天空那道模糊的人影,一字一顿地说道:“我林玄召的是兵,不是爹。”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心中默念:“系统,启动隐藏协议——静默模式!”
“滴。静默模式已启动,切断所有非必要的外部信息共鸣。模式可持续时间:23小时59分。”
系统的声音变得机械而毫无波澜。
林玄不再理会天空中的蛊惑,反手将那枚融合了赤罗剑火与归墟城灵脉的双源信物,狠狠地插入脚下的地面!
“赤罗,借你的火一用!”
“哼!”赤罗冷哼一声,残余的剑元毫无保留地顺着与信物的感应,灌注而下。
一边是焚尽万物的太阳真火,一边是归墟城地底积蓄了千年的磅礴灵流。
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量通过信物对冲,瞬间在归墟城上空制造出了一片狂暴而紊乱的灵能频段!
这股紊乱的频段,对于那道由纯粹意识凝聚的人影来说,不亚于最刺耳的噪音和最剧烈的毒药。
“你……竟敢……”
人影发出一声愤怒到极致的嘶鸣,声音中充满了不甘与怨毒,最终在狂乱的能量风暴中,轰然溃散成漫天黑雾,极不情愿地缩回了天门的裂痕之中。
随着黑雾的退去,天门那道狰狞的裂痕,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收缩、愈合。
一场灭世危机,似乎暂时被化解了。
归墟城内外,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涌上心头。
唯有林玄,缓缓抬起手,凝视着掌心那枚刚刚拔出地面的双源信物——在信物光洁的表面上,一道此前从未有过的、细如发丝的裂纹,悄然浮现。
与此同时,他脑海中,系统无声地更新了一条日志。
“警告:外部高维意识渗透率3%。静默模式理论可持续时间修正为-15%。”
林玄收起信物,目光转向远处伤势沉重的赤罗,声音低沉:“你烧的,不止是天门……你还吵醒了一个,本不该现在就醒过来的东西。”
而在归墟城最深处的镇魔灵泉旁,苏青竹正静静地守护着陷入沉睡的小豆子。
泉水冰冷刺骨,封印着玄铁匣的塔芯残片,再无半点动静。
夜色渐深,万籁俱寂。
苏青竹盘膝而坐,将自己的根脉悄然探入灵泉周围的地脉之中,警戒着任何一丝异常。
忽然,她微微一怔。
她庞大如蛛网般的根脉感知中,从地脉的更深处,从那片连她都未曾完全探明、埋葬着归墟城无数秘密的黑暗地底,传来了一阵极其微弱、却又极有规律的奇异脉动。
那脉动很轻,很柔,并不带有恶意。
它只是……在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敲击着她延伸至地底最深处的根脉。
就好像,有无数双看不见的手,在不知疲倦地,轻轻敲打着一扇无形的门。
仿佛在用一种古老到无法理解的语言,对她说:
“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