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线垂落,火花噼啪作响。季延的脸在明灭的电光中忽亮忽暗。他迅速脱下工装夹克,撕开内衬,用布料裹住阿澈的口鼻。孩子的呼吸急促,额头滚烫,胸口那块木牌竟也微微发烫。
“抱紧我。”季延低声说。他背起阿澈,朝着西北角的断裂管道快步走去。
白幽靠墙站立,右臂肿胀得厉害,皮肤泛紫,渗出的液体已将斗篷染成深黑色。她咬紧牙关,抽出最后一支箭,拉满弓弦,对准另一侧通风井——那里正缓缓飘出淡绿色的雾气。
“走!”她喊道。
季延点头回应。他用钳子剪断电线,借着闪动的电光辨清管道走向,随即钻入通道。身后传来白幽艰难爬行的声音。阿澈伏在他背上微微颤抖,嘴里喃喃说着听不清的话语。
管道湿滑,金属壁面带着微弱电流。爬行十余米后,下方传来腐臭气味。季延纵身跃下,膝盖撞上石头,但他死死护住背上的孩子,没有松手。
白幽也跳了下来,落地时踉跄了一下,单膝跌进污水中。她试图站起,手臂却无力支撑,险些摔倒。季延伸手搀扶,她摇头拒绝,靠着墙壁独自撑起身,手中仍紧握着弓。
排水渠两侧堆满废铁与破箱,头顶是残破的遮雨棚。风势渐强,天色彻底沉黑,乌云翻涌如墨。
季延靠在一处干燥角落查看手表,“方舟”界面闪烁红光,电量仅剩12%,扫描功能受限。他将手表贴在一块干砖上,启动环境检测。
屏幕跳出数据:空气中检出07号变异体孢子,可通过空气及接触传播,损害神经系统。
系统提示:【建议启动七号基地能源站电磁屏障】
括号内补充:【权限缺失。主控钥匙由周崇山持有】
还未读完,广播骤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回荡在后巷...
“季延先生,我知道你们还活着。”
季延抬头望向电线杆上的喇叭。那声音温和从容,却让他脊背发凉。
“交出那个孩子,我给你们解药。不只是你们三个,所有感染者都能活下来。”周崇山顿了顿,“否则,明天的风会把死亡之雨洒满整个基地。”
广播戛然而止,余音仍在巷中盘旋。
阿澈在他背上轻轻抽搐,梦呓般低语:“爸爸...妈妈...别丢下我...”
季延收紧手臂。孩子的脸烧得通红,睫毛不停颤动,胸前木牌泛起淡淡金光。
白幽倚着箱子喘息,右手死死攥着弓,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左肩早已湿透,鲜血滴入水中,晕开一片暗红。
“他不会有解药。”她嗓音沙哑,“那种人,只会让人更痛苦。”
季延沉默不语。他知道她说得对,但周崇山从不说空话。那场雨一定会来。
他抬头望天。狂风卷着沙尘,空中浮游着细碎的淡绿色光点,如同微雪般缓缓升腾——那是正在扩散的孢子。
一旦下雨,这些微粒便会化作致命的死亡之雨。
“我们不能待在这儿。”他说,“修理场地下有电源和隔离舱,至少能撑一阵。”
白幽点头,想迈步,双腿却一软。季延伸手扶她,这一次她没有拒绝,只轻声道:“快点。”
三人沿排水渠前行,避开积水。季延走在前方,一手搀扶白幽,一手护紧阿澈。脚步踩过碎屑,声响被呼啸的风尽数吞没。
前方十米便是修理场后门,铁栅栏锈迹斑斑,锁具破损,仅由一根铁丝虚挂着。季延示意她们停下,自己上前探查。
外面空无一人,也不见车辆踪影。太过安静了。
他蹲下身,用手表扫描门框。“方舟”提示:【未检测到监控,墙体存在信号反射,疑似监听设备】
他用铁丝挑开锁扣,缓缓推开半扇门。
内部堆满报废车辆与零件。再往里是厂房,窗户破碎,灯火全熄。地下室入口藏在工具间下方,唯有他知道开启方式。
“进去后不要开灯。”他说,“走暗道。”
白幽扶墙跟上,步伐不稳。阿澈昏昏沉沉,脑袋一下下磕在季延肩头。他的体温持续攀升,呼吸愈发沉重。
刚进门,阿澈忽然剧烈颤抖,一把抓住季延手腕:“冷...好冷...”
季延低头,发现他手腕处浮现一圈灰纹,像是血管变色。那块木牌更是烫得无法触碰。
“撑住。”季延加快脚步,“马上就到了。”
他们穿过车间,绕过发电机,来到工具架前。季延移开箱子,掀开地板,露出通往地下的梯子。
白幽在洞口稍作停顿,弓已拿不稳,只能靠在墙边,扶着梯子慢慢往下爬。季延背着阿澈紧随其后,随后合上盖板。
地下室仅亮着应急灯,光线昏黄。角落里有一台氧气舱,原是测试用的设备,如今成了唯一的隔离空间。
季延将阿澈放入舱内,接通电源。仪表显示气压正常,过滤系统尚可运行。他用手表连接控制面板。
“方舟”扫描结果:体温40.3c,心率132,血液中检出少量变异基因片段,免疫系统正处于排斥反应阶段。
【警告:宿主体质特殊,可能引发感染或净化,需持续监测】
季延盯着屏幕操作。他清楚此刻最危险的并非阿澈,而是自己——左臂曾蹭过污水,皮肤发痒,已然泛红。
他卷起袖子,看见一道浅痕,仿佛被灼烧过一般。
白幽坐在工作台边,解开斗篷。伤口已溃烂,边缘发黑。她从箭囊底部取出小刀,割开衣物,用酒精擦拭。
“你还剩多少电?”她问。
季延看了眼手表:“够再扫一次信号。如果能源站的屏蔽协议还能启用,或许可以手动触发脉冲。”
“前提是能找到接入点。”白幽冷笑,“你觉得周崇山会留下漏洞?”
“他不会。”季延平静道,“但他以为没人敢回来。”
外面风势更烈,屋顶传来密集敲击声——是沙粒拍打铁皮的声响。沙暴来了。
突然,氧气舱内的阿澈睁开了眼睛。
他直视天花板,嘴唇微动,吐出两个字:
“北边...”
季延猛然回头。
孩子抬起手,指向墙壁,声音虚弱却清晰:
“门...在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