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抽在脸上,生疼。季延眯起眼睛,将背上的阿澈往上托了托。白幽走在前头,手中握着刀,刀尖划过沙地,留下一道浅痕。他们已经走了很久,四周尽是黄沙,天地混沌,分不清方向。
季延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表。“方舟”的信号时断时续,刚亮起就被狂风吹散。他试了几次,最终索性关掉界面,任由表安静地贴在掌心。
“再这么走下去,我们会原地打转。”白幽回头说道,声音被风撕得支离破碎。
季延没应声,将表翻过来贴在耳边。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震动,极轻,却有节奏。他心头一动——上次木牌发烫时,这块表也曾有过同样的反应。那不是信号,更像是某种感应。
他屏住呼吸,缓缓转动掌心,直到震动变得清晰。随后,他把表举向前方,任它自行寻找方向。
表盘上的符号转了几圈,忽然停住。
指向东南。
“那边。”季延抬手一指,“最高的那座沙丘。”
白幽顺着望去,眉头微皱:“那坡太陡,不像自然形成的。”
“我知道。”季延轻拍表壳,“但这不是我选的,是它自己动的。”
两人对视一眼,不再多言。此刻,只能相信这块表。
他们调转方向,迎着风沙朝沙丘前行。越往前,地面越硬,踩上去发出细微的碎裂声。季延蹲下伸手摸了摸,指尖触到一点金属般的质地。
“下面有东西。”
白幽抽出短刀,在沙地上划出几道记号,以防风沙掩埋。季延从背包里取出激光焊枪,调至最低功率,对准同一位置加热。五分钟后,沙壳龟裂,一角锈蚀的金属裸露出来。
“是箱子?”白幽蹲下查看。
“是人工的。”季延拿出撬棍,插入缝隙,一点点撬动。随着“咔”的一声,沙壳塌陷半边,箱盖裂开一道缝。
他伸手将箱子挖出。是个长条铁盒,表面刻着模糊编号:Yh-04。锁扣早已腐朽,轻轻一碰便碎成渣。掀开盖子,里面整齐排列着二十支箭,每支箭杆上都刻着一个“寻”字。
白幽瞬间僵住。
她伸手触碰第一支箭,指尖顺着箭身滑到底部一处微小凹点——那是她养父独有的标记,用于调整箭羽平衡,外人根本无从知晓。
“这不可能...”她喃喃道,“这批箭,我亲眼看着他烧毁的。”
季延沉默地看着她。他知道这些箭意味着什么。
白幽抽出一支反复端详,眼神从震惊转为混乱。她猛然抬头:“你怎么知道这里会有这个?”
“我不知道。”季延摇头,“是表感应到的。它只在接触旧文明遗物时才会这样震动,刚才的不是导航,是共鸣。”
白幽盯着他的表,又低头看向箭矢,嘴唇微动,终究未语。
风势更猛,沙粒砸在铁箱上噼啪作响。季延正要合上盖子,却发现箱底压着一张纸。他小心抽出,展开一看,是一幅手绘地图,描绘着地下通道,尽头标着一个三角符号。
背面写着一行小字:“若你见此物,请替我走完最后一程。”
字迹熟悉,令人心里一颤。
白幽一把夺过图纸,手指紧紧攥着边缘。她脸色紧绷,但季延看得出她在微微发抖。
“这是他的笔迹。”她嗓音沙哑,“我认得每一笔。”
季延默默将箭放回箱中,刚要合盖,脚下的沙地突然晃动了一下。
“不对。”白幽猛地抬头,“这沙丘太实了,下面不该这么空。”
话音未落,脚下轰然塌陷。
三人连同铁箱一同坠落。季延本能护住头部,身体在斜坡上翻滚,肩膀撞上硬物,痛得倒吸冷气。耳畔充斥着沙石滚落的轰响,还有金属摩擦的刺耳声。
不知过了多久,一切终于静止。
季延趴在地上缓了几秒,先摸了摸背上的阿澈——还在,呼吸微弱却平稳。他撑起身子,左臂擦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头顶的洞口已被沙土掩埋,四周一片漆黑。他抬起手腕,表盘泛出微光,“方舟”仍在运行,但信号中断,无法投影。
“白幽?”他唤道。
“在这。”黑暗中传来回应,有些沉闷。窸窣声响后,火折子燃起,照亮一小片区域。
白幽坐在不远处,抱着阿澈,另一只手紧紧握着那支刻着“寻”字的箭。脸上沾着灰,额角破了皮,眼神却清明。
“你还好吗?”季延问。
她没回答,低头看了看阿澈,将箭轻轻插回箭囊。
季延环顾四周。他们落在一个狭窄平台上,背后是金属墙,墙上嵌着一扇合金门,虚掩着一条缝,内里传出机器运转的低鸣。他上前推门,纹丝不动,已然锈死。
他低头看脚边,地上散落着几块碎石,其中一块像是齿轮残片。他拾起凑近火光——内圈刻着与表盘相同的符号。
“这不是废弃的。”他说,“有人修过。”
白幽站起身,接过残片仔细查看。“不止修过。”她低声说,“这齿轮型号,和我养父笔记里的图样一致。他曾提过一种自循环系统,能让地下设施持续运转三十年以上。”
季延凝视着那扇门,忽然想到什么:“地图上的c-7,会不会就是这儿?”
白幽未答。她从箱中取出图纸铺在地上比对。片刻后,她的手指停在一个转弯处的标记上。
“你看这里。”她指着一个小符号,“这是避难所标志,但旁边多了一个箭头,指向更深的位置。我父亲从不在图上添加私人标记。”
季延蹲下细看,忽然发现图纸边缘有折痕,翻过背面,一行极小的字隐于墨迹之中:“钥匙已备,只待开门者。”
心跳微微加快。
“开门者...”他低声念道。
白幽突然抬头:“阿澈说过这句话。”
季延立刻转身看向孩子。阿澈仍在昏迷,但眉头轻动,胸前的木牌残片闪过一丝金光,转瞬即逝。
火光轻轻摇曳。
白幽吹灭火折子,四周重归黑暗。她说:“我们得进去。”
季延点头,正欲拆解门边铆钉,忽然听见平台下方传来嗡鸣,像是机器启动。
脚下的金属板开始轻微震颤。
他迅速将阿澈抱远,靠墙坐下。白幽拔出短刀,立于门前。
嗡鸣声渐近,夹杂着齿轮咬合的咔哒声,从通道深处逼近。
一束红光骤然扫过墙面,照亮上方的通风管。
季延屏住呼吸,右手悄然按在“方舟”表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