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转瞬即逝的震动和光线异常,像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小满心中漾开一圈圈难以平息的涟漪。它不再是模糊的幻觉,而是确凿的物理现象,与她紧守的病床、与林默身上正在发生的一切,隐隐相连。研究团队的到来,更是为这异常敲响了现实的警钟——帷幕已被揭开,无人能再置身事外。
小满强迫自己从混乱的思绪中抽离。她需要证据,需要比感觉更实在的东西。她开始以一种近乎偏执的细致,重新检查病房的每一个角落。指尖拂过窗台,蹭过墙面,甚至蹲下身,仔细察看地板瓷砖的接缝。她不是在寻找灰尘,而是在寻找任何可能由那微弱震动或能量溢出留下的物理痕迹。
终于,在病床右侧靠近墙角的一块地砖边缘,她发现了一丝异样。那里有一道极细的、几乎与瓷砖灰色纹路融为一体的裂纹。裂纹很新,边缘锐利,不像是年久磨损,更像是近期受到某种轻微但定向的应力所致。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裂纹附近的瓷砖表面,摸上去有一种极其细微的、不同于周围的光滑感,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轻微地“釉化”了。
她猛地想起林默颈侧那片皮肤下不自然的质感。难道……影响已经开始渗透到周围环境了?这裂缝,这釉化感,就是那场“七十三秒寂静”和后续微弱震动的“签名”?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林默身上。这一次,她检查得更为彻底。在之前发现颈部异常的区域附近,借着调整他体位的机会,她的指尖在他左侧肩胛骨下方的皮肤上,感受到了一小片更为明显的、类似细微结晶体的粗糙感。面积很小,隐藏在肌肤纹理中,不仔细触摸根本无法察觉。这不是幻觉,是实实在在的、发生在林默身体上的物理变化!晶化……这个词再次不受控制地蹦入她的脑海,带着冰冷的寒意。
研究团队采集的数据,是否也捕捉到了这些?他们知道多少?小满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她守着最核心的“现象”,却对正在发生的事几乎一无所知,如同抱着一颗引信不明、滴答作响的炸弹。
就在这时,护士小张推着治疗车进来,准备为林默进行晚间护理。小满状似无意地直起身,用身体挡住了墙角的那道裂缝,脸上挤出惯常的、带着疲惫的温顺笑容。
“小满,你脸色还是不好,”小张一边准备用品,一边关切地说,“王主任特意交代了,让你一定要注意休息,别硬撑。林先生这边,我们会多加照看的。”
“多加照看”几个字,像针一样刺了小满一下。她垂下眼睑,掩饰住内心的波动,轻声应道:“谢谢,我没事。就是……可能有点累着了。”她接过小张递来的温毛巾,动作自然地开始为林默擦拭手臂,指尖却刻意避开了那片异常的区域。
她必须更加小心。医院上层的关注,意味着更多的眼睛。任何异常的发现,都可能成为他们将林默带离这里的理由。她不能让他们把他带走,不能让他变成实验室里一个冰冷的编号。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混合着日益增长的占有欲,在她心中疯狂滋生。她必须比他们更快,更快地理解正在发生的一切。
夜深人静,小满毫无睡意。台灯下,她再次翻开林凡的笔记,但这次,她看的不是那些玄奥的符号,而是笔记边缘一些看似随手记下的、关于地质结构、地下水位和低频声波共振的零散记录。这些之前被她忽略的内容,此刻与那来自地底的微弱震动联系了起来。
林凡的研究,难道不仅仅涉及生物和意识,还牵扯到了……地脉能量?或者说,某种能够与地壳深处能量产生共鸣的技术?那废弃的雷达站,第七研究所……它们选择的位置,是否也与此有关?
一个大胆的、令人不安的猜想在她脑中形成:林默能力的增长,或许不仅仅是他自身的变化,更可能像一把钥匙,正在无意中启动某个深埋在地下的、庞大而古老的“装置”?或者,他本身,就是这个装置的一部分,甚至……是核心?
这个想法让她不寒而栗。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围绕林默的争夺,其意义将远远超出她最初的想象。这不再仅仅关乎一个人的生死或一种超能力的归属,而可能牵扯到某种足以影响区域、甚至更广范围的力量平衡。
她需要验证。她需要知道,那地底的震动,是偶然,还是规律性的?它与林默能力爆发的周期,是否有联系?
接下来的几天,小满像一名潜伏的侦探,一边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照顾林默,应对医护人员的例行检查,一边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感知和记录任何微小的异常上。她记录每一次疑似“时间凝滞”的持续时间(虽然再未达到七十三秒那样的长度,但短暂的一两秒异常似乎更频繁了),记录监护仪上任何细微的数据跳动,更屏息凝神地等待和记录那来自地底的、极其微弱的震动感。
她发现,那种震动并非每次都有,但它出现的时间,似乎总与林默生命体征出现最微小、最异常波动的时间点高度吻合。这绝非巧合。
线索像散落的珠子,在她脑海中逐渐串联起来:林凡的笔记、林默的晶化、地底的震动、第七研究所的野心……一幅模糊却令人心惊的图景正在浮现。
她意识到,自己不能只是守在这间病房里等待。她必须走出去,必须去接触那些可能知道内情的人,哪怕危险重重。第一个目标,就是那个被苏婉和“星辰低语者”都提及的,城郊的废弃雷达站。那里,或许埋藏着一切的答案,或者,是更深的陷阱。
决心已下。小满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眼神坚定而冰冷。她将林凡的笔记小心收好,将那枚锈迹斑斑的怀表紧紧攥在手心。这一次,她不再是被动承受命运的看护者,而是要主动踏入漩涡中心的探索者。地底的低语已然响起,而她,决定循着这危险的指引,走向未知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