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在掌心安静地躺着,锈迹斑斑,冰冷而死寂。那所谓的搏动、嗡鸣,不过是她耳中血液奔流的回响,是寂静被无限放大后产生的幻觉。小满死死盯着它,直到眼睛发酸,也没有等到任何奇迹般的闪烁。
她缓缓抬起头,目光扫过病房。阳光透过窗帘,在地板上投下再正常不过的光斑。监护仪的屏幕清晰稳定,显示着林默平稳的生命体征。床单洁白平整,没有蔓延的晶蔓,没有幽蓝的光泽。林默安静地躺着,呼吸匀长,皮肤是病弱的苍白,而非非人的晶化。
一切都正常得令人窒息。
那惊心动魄的共振测试、那冻结时空的寂静、那蚀刻现实的晶痕……难道全都是她濒临崩溃的大脑编造出来的谎言?这个念头像一把冰锥,刺穿了她最后的防线。她踉跄着退到墙边,后背紧贴着冰凉的墙壁,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
护士推门进来换药,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关切地问:“小满,你没事吧?脸色这么差。”
小满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她看着护士清晰而关切的面容,听着窗外真实的车流声,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恐惧感将她淹没。如果那些都是假的,那她这段时间的坚守、恐惧、乃至那一丝隐秘的希望,算什么?一场自导自演的荒唐戏?
她冲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用冰冷的水一遍遍泼在脸上。抬起头,镜子里的人眼窝深陷,瞳孔涣散,嘴角因为长期的紧绷而神经质地抽搐着。这是一个精神耗竭、徘徊在崩溃边缘的人。
没有怀表密语,没有能量共振,没有锚点相位。只有她,一个被孤独、压力和未知恐惧压垮的看护者,在寂静的病房里,用幻想构筑了一个逻辑自洽的疯狂世界,并深陷其中。
拘留所的探视灯忽明忽暗,电流不稳的嘶嘶声让人心烦意乱。苏婉看着对面空无一人的座位,律师已经几天没出现了。那种不祥的预感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她不再等待,指甲在桌面不易察觉的角落,反复刻画着那个从律师处得来的坐标数字。触感真实,焦虑真实。外界的威胁,绝非她的幻想。
看守所放风区的角落,林小雨蹲在地上,指尖无意识地划过地面粗粝的水泥。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让她晃了晃,鼻腔一热,一滴鲜红的血落在灰扑扑的地面上,刺眼而真实。她抹去鼻血,眼神却异常清醒锐利。身体的反应和脑海中不断解析的能量图谱碎片,都在提醒她,外界的异常波动是真实存在的,并非臆想。
小满回到病床前,看着林默沉睡的脸。此刻的他,看起来如此普通,如此需要保护。那些光怪陆离的幻象褪去后,露出的现实更加残酷:她可能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又如何守护他人?
口袋里的怀表沉甸甸的,它从来就只是一块锈死的旧表。
世界从未改变,改变的,是她看待世界的目光。而那目光,正源于她逐渐碎裂的内心。真正的风暴,或许不在外界,而就在她摇摇欲坠的精神世界之中。她站在现实的边缘,脚下是幻象的碎片,不知该后退,还是向前迈出那危险的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