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珩当众揭穿的不仅是太子的阴谋,更是他这个皇帝偏听偏信的失误。太子既然早有夺权谋划,那些在相府中被搜出的“证据”,那些仓促下的旨意,此刻在众人眼中都成了笑柄。
皇帝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镇定:“李爱卿,你所言可有证据?” 李珩躬身道:“陛下若是不信,可即刻传唤韩非鱼上殿对质。至于陈观澜、卫青岩、吕微等人,此刻正关押在诏狱之中,随时可提审上殿。”
皇帝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一声:“不必了。朕...相信爱卿所言。” 他转向瘫坐在地的太子,眼中满是失望与痛心:“逆子,你……你太让朕失望了!”
太子浑身颤抖,涕泪交加:“父皇恕罪!儿臣、儿臣也是一时糊涂,受了小人蒙蔽...”
“住口!”皇帝厉声打断,“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推卸责任?蒙蔽?有人拿刀逼你暗中谋夺相位?”
“父皇……儿臣那是……酒后胡言乱语,父皇恕罪……”。
皇帝缓缓站起身,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太子李景明,身为储君,不思为国分忧,反而陷害忠良,勾结逆党,罪大恶极!即日起废除太子……监国之权,禁足东宫闭门思过,无朕诏令,不得踏出东宫半步!”
这道旨意如同晴天霹雳,震得整个朝堂鸦雀无声。虽然太子没有被直接废黜,但废除监国之权和禁足东宫,已经是极其严厉的惩罚了。况且谁都听的出,皇帝这是动了废储之心,太子之位,只怕迟早易主。
皇帝顿了顿,继续道:“另,谢明远、陆震霆、陆靖海等人谋反一案,交由锦衣卫指挥使李珩与刑部尚书韩昭联合审查,务必查个水落石出,不得有误!”
“臣领旨!”李珩与韩昭同时出列,躬身接旨。
然而,满朝文武都明白,皇帝这道圣旨虽然看似公正,实则已经寒了众臣之心。即便日后查明谢明远等人无辜,恐怕也再无复相的可能!陆家更不可能再有希望执掌兵部和军权。皇帝的猜疑一旦种下,便再难消除。
就在朝堂一片寂静之时,老国丈沈砚颤巍巍地走出文官行列。这位三朝元老,今日穿上了最为庄重的,象征着他一品大员身份的朝服。
沈砚缓缓摘下头上的梁冠,花白的头发在晨光中格外刺目。他跪地叩首,声音虽然苍老却清晰可闻:“陛下,老臣年逾古稀,精力日衰。近年来深感力不从心,恐误国事,今日……向陛下乞请骸骨,伏请吾皇开恩赐准。”
紧接着,吏部尚书林修也走出行列,摘下官帽跪地:“臣才疏学浅,不堪重任,恳请陛下准臣辞去吏部尚书一职,归隐山林,颐养天年。”
这一幕让皇帝脸色更加难看。他明白,这是朝臣们对他偏信太子的反噬。沈砚和林修都是朝中内阁重臣,他们的请辞无疑是对他决策的无声抗议。
皇帝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心绪:“沈爱卿、林爱卿,何至于此?朝廷正值用人之际,二位皆是朕的肱骨之臣...…。”
这些年,内阁重臣群策群力,兢兢业业,殚精竭虑,皇帝心里不是没数。可恨当时为太子所惑,竟仓促间做下那等决断,如今大错已成,可他实在拉不下脸来认错啊。如今谢明远罢相,陆震霆罢官,沈砚又辞官而去,若林修也去了,这内阁只剩下刚直不识变通的韩昭、和程墨、慕容德两个明显担不起大任的辅佐之臣,这内阁……可就完了!”
沈砚再次叩首,声音坚定:“老臣年迈体衰,力不从心,还请陛下圣恩照准,让老臣乞请骸骨。”
皇帝看着跪在地上的老国丈,心中百感交集。沈砚是两朝元老,更是他的岳父,这些年来为国事操劳,确实年事已高。他知道沈砚去意已决,再难挽留,只得长叹一声:“既然国丈坚辞,朕……虽不忍,却也不得不准奏。赐沈爱卿黄金千两,锦缎百匹,准其荣归故里。另赐丹书铁券,可保沈家三代安宁。”
“老臣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伏愿我大周江山永固!老臣……拜辞陛下!”沈砚再拜起身,缓缓朝金銮殿门外退去。经过李珩身边时,李珩突然朝他深深一揖到地,口里大声喊着:“老大人保重,晚辈他日定专程登门拜访,向老大人讨教民生之策”。
沈砚微微顿足,朝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微笑着点头:“朝堂有安国公这等贤良,实乃我大周之幸也!好!能与安国公这等年轻俊杰结下忘年之交,乃老夫之幸也!老夫欢迎安国公能莅临寒舍,不过……可是要带着你的墨宝,否则,老夫可不给开门。”
“李珩代我大周百姓,谢老大人经年操劳,殚精竭力!恭送老大人辞朝!”李珩再次恭敬的对着沈砚庄重一礼。
“恭送沈老大人辞朝,老大人,保重啊!”程墨、韩昭、慕容德及朝堂绝大多数文武大臣,齐齐朝沈砚行礼。
“哈哈哈!为官半生,能得诸位同僚如此盛情相送,老夫……无憾了!哈哈哈……。”沈砚迈着蹒跚却坚定的步伐,大笑离去。
皇帝又将目光转向林修:“林爱卿也要弃朕而去吗?” 林修只是跪在地上,叩首不语,态度显然明确。
就在这时,令所有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李珩突然走出行列,竟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向着林修跪了下去!
这一举动震惊了所有人,皇帝瞬间红了眼眸。堂堂锦衣卫指挥使,一等国公!皇帝面前都敢梗着脖子据理力争的玉面铁胆小人屠,竟然向一位半百大臣下跪!
“林大人!”李珩声音恳切,掷地有声,“如今,我大周北有边患,南有灾情,朝中更是奸佞未清。正是需要您这样的老臣能吏坐镇襄助。‘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为了黎民社稷,为了我大周数以万万计的百姓,晚辈李珩,厚颜乞请林大人暂且留任吧!”
“林大人!”程墨胡须抖动。朝林修拱手,一脸恳切。
“老伙计……”。韩昭更是双目含泪。
“好一个‘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安国公,你是非要让我这把老骨头……撂在朝堂上啊!”
“林爱卿!朕……拜托了!太子顽劣,朕一定仔细教导,重重责罚,你我君臣多年……还请林卿……莫要弃朕于不顾。”皇帝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挽留,若不挽留吧,珩儿为了朝堂,为了大周,都跪下了,他不能一直再装迷糊了!
“罢了罢了,安国公如此挽留,陛下又不弃老臣才疏学浅,厚恩加身多年……老臣若再一意孤行,就是不识抬举了,那就再勉力些时日,等陛下平定叛逆,新政彻底推广,还请陛下到时能放臣归老,安国公到时也莫要再如此为难于我……”。
“多谢林大人!大人高义!”李珩起身赶紧上前,恭敬的把林修从地上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