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煌的掌心仍贴在石台上,指缝间血与尘混成暗红泥线。磁场脉冲从他臂骨深处一寸寸收回,像退潮时被礁石割裂的浪,断续抽搐着沉入脊椎末端。右眼义体早已熄火,左眼瞳孔映着门前那抹红光,明灭如息。
风停了。残羽悬在半空,未落。
艾德琳用铭牌边缘撑起身体,动力甲关节发出金属疲劳的轻响。她抬手触碰门侧刻痕,指尖刚抵上蛇形凹槽,项圈便猛地一震,焦黑外壳裂开细纹,渗出淡青雾气。她咬牙,将灵能逆向灌入感知回路——符文脉动频率与破译所得坐标数据相差0.7赫兹,不多不少,刚好卡在“可识别”与“拒认”之间。
“密码对了。”她声音干涩,“但它不认我们。”
贤者单膝跪地,权杖深插岩层,金色装甲表面灰化斑块正缓慢蔓延至颈环。他没有抬头,只是将Stc残片信号通道重新接驳至脑干接口。嗡鸣声起,衔尾蛇铭文自杖身逆流而上,缠绕小臂,直抵太阳穴。他的手指在虚空中划出三组符码,试图模拟伏尔康基因密钥的共振波形。
门缝红光骤然收缩。
一股反向能量顺着铭文倒灌,贤者的头颅猛然后仰,喉间溢出金属摩擦般的闷响。灵血自鼻腔倒流,逆向注入颅内芯片,试图强行压制系统过载。他左手死死扣住权杖根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肩甲炸裂,露出内部闪烁红灯的缓冲层。
凯莉斯睁开眼。
她的视线只维持了0.3秒。在这极短的瞬间,她看到自己抬起手,指尖触上门缝——红光爆开,化作网状力场横扫平台,四人身影在光中扭曲、剥离,如同被撕碎的纸片。
她立刻闭眼,喉咙涌上腥甜。
“别碰它。”她喘息,“会……吞噬。”
雷煌听见了。他没动,但左臂旧疤突然崩裂,血珠顺着手腕滴落,在石面蚀出微不可察的小坑。他低吼一声,将残余磁场压缩至指尖,轻轻点向门侧一道未完成的刻痕。
能量消失得无影无踪,连涟漪都未曾激起。
“不是锁。”艾德琳喃喃,“是活的。”
话音落下,整座山体开始呼吸。
岩层泛起幽蓝涟漪,自地底缓缓扩散,掠过四人脚边。空气温度骤降,呼出的气息凝成霜雾。那扇巨门上的符文逐一亮起,不是点燃,而是像血管充盈般由内而外透出光来。红光不再只是跳动,它有了节奏,有了重量,像某种沉睡之物的心搏。
贤者终于稳住神经链接,缓缓低头,查看Stc残片传回的最后一帧数据。屏幕上,一段残缺代码正在重组:**Σ-7ΔΩ|权限层级:守墓者|认证方式:血契+星核共鸣**
“需要献祭。”他声音沙哑,“不是钥匙……是资格。”
雷煌缓缓站起,左腿仍在颤抖。他盯着那道门缝,仿佛要穿透其中。片刻后,他伸手,从胸甲夹层取出一块晶片——伏尔康基因库的最后备份,也是他体内血脉觉醒的原始模组。
“试试这个。”
“不行。”凯莉斯突然开口,“它要的不是基因,是代价。”
“什么代价?”
她没回答,只是抬手抚过脊背,水晶骨翼最深处的一道裂纹正缓缓渗出蓝液。她记得预知中的画面:不是他们打开门,而是门……选择了谁。
艾德琳忽然抬手,将铭牌按进胸口动力甲的供能槽。信仰之力顺着导管注入系统,项圈残存结构开始轻微震颤。她闭眼,以审判庭秘仪进行最后一次灵能扫描——结果让她瞳孔一缩。
“门后的能量源……和飞行兽的控制信号同频。”她说,“但我们击退的,只是它的触须。”
贤者抬起头,机械义眼映出整座遗迹的轮廓。他的大脑正通过Stc残片解析地形图谱,却发现一个异常:这座山脉的地质结构不符合自然形成规律,它的岩层排列,像是一具被埋葬的巨型机械躯壳。
“这不是遗迹。”他低声说,“是坟。”
雷煌握紧拳头,磁场再次于掌心凝聚,这一次不再是攻击形态,而是模拟星核共振的低频波。他将手掌缓缓推向门侧刻痕,不为开启,只为试探。
蓝光涟漪逼近掌缘。
就在接触前一秒,地面震动。
一道新的符文自门基浮现,逆着原有纹路生长,像是某种封印正在苏醒。与此同时,凯莉斯猛然弓身,一口蓝血喷在石台上,溅开的液体竟在地面形成短暂的星图投影——正是他们从光核中破译出的那一片区域,但此刻,星图中央多了一颗本不该存在的红点。
“它在改写坐标。”她咳着血说,“它不想让我们进去……或者,它想让我们去别的地方。”
艾德琳猛地转身看向贤者:“你刚才说权限层级是‘守墓者’——谁才是真正的守墓人?是我们,还是那些飞行兽?”
没人回答。
风又起了,卷着残羽掠过平台。雷煌的手停在离刻痕仅一寸之处,掌心磁场被某种无形之力拉扯,扭曲成螺旋状,随即湮灭。
贤者艰难地撑起身体,权杖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他将灵血注入铭文最后一环,启动Stc残片的被动记录模式。屏幕闪现一行字:**外部能量场构建完成,隔离协议激活。入侵者状态:锁定。**
“它已经把我们当成入侵者了。”他说,“从我们踏上这片平台那一刻起。”
凯莉斯挣扎着抬头,望向门缝深处那一抹红光。在她模糊的视野里,那光忽明忽暗,像一只眼睛,正一眨不眨地回望着她。
雷煌缓缓收回手,抹去掌心血污。他站在门前,像一尊即将倾倒的战像,却依旧挺直脊梁。
“那就让它看看。”他低语,“什么叫凡人意志。”
他双拳缓缓抬起,左臂疤痕肌肤开始发烫,伏尔康基因在极限状态下再度激活。磁场不再是蓝白色,而是染上一丝暗金,如同熔铁在骨髓中流淌。
艾德琳咬破舌尖,以痛觉维持清醒,将最后一丝灵能注入铭牌。贤者将权杖横置胸前,启动衔尾蛇防御阵列。凯莉斯抬起手,指尖凝聚起一点微弱的骨翼能量,明知会加剧裂纹,仍毫不犹豫地将其推向雷煌的磁场核心。
四股力量交汇于门前半空,形成一道短暂的共振波。
红光剧烈闪动,仿佛受到刺激。
下一瞬,整座山体发出低沉轰鸣,岩层涟漪转为波浪,空气中浮现出无数交错的光纹,像一张正在编织的网,缓缓罩向平台。
雷煌抬头,看见那扇门——
它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