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胜镜像,并未让林默感到丝毫轻松,反而像是揭开了一层遮羞布,将内心最深处的脆弱与矛盾暴露无遗。他拖着残破的身躯,拄着弑魔枪,一步一步,更加艰难地走向廊道深处那点唯一的金光。
廊道依旧漫长,寂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和心跳。两侧佛像的目光,那悲悯之中,似乎又夹杂了一丝审视,仿佛在等待他做出某种抉择。
随着距离拉近,那点金光逐渐清晰起来。它并非烛火,而是源自一扇门。
一扇孤零零矗立在廊道尽头、样式古朴的木质小门。门扉虚掩着,柔和而纯净的金光正是从门缝中流淌而出,驱散了周遭一部分令人窒息的黑暗与寂灭。那若有若无的梵唱之声,也变得更加清晰,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这扇门,与外界那宏伟、诡异的往生殿截然不同,它小巧,安静,甚至显得有些……平凡。但林默却能感觉到,门后散发出的佛力精纯程度,远超他之前接触过的任何佛门气息,甚至比慧觉残魂的力量更加本源。
是机遇?还是最终的审判?
林默在门前停下脚步,略作调息。体内的伤势依旧严重,魔元恢复了一丝,但远不足以应对可能出现的危险。他看了一眼手中紧握的幽暗殿指环,又感受了一下眉心镇魂石传来的微弱联系。
这扇门,幽暗殿指环还能打开吗?还是需要其他的条件?
他深吸一口气,伸出没有持枪的左手,轻轻按在虚掩的门扉上。
触手并非预想中的冰冷木质,而是一种温润如玉、仿佛带有生命律动的质感。门上的金光顺着他的手掌蔓延开来,一股温和却不容抗拒的力量开始扫描他的身体,探入他的经脉,甚至……触及他的识海。
林默身体一僵,但没有反抗。他感觉到这股力量并无恶意,更像是一种……检验。
力量流经他千疮百孔的经脉,掠过那沉寂却危险的魔元,触碰了那丝潜藏的佛力,惊动了识海中蛰伏的真魔残魂,最终,停留在了他眉心那枚与镇魂石相连的印记上,以及……他神魂深处,那道刚刚立下不久的心魔大誓——净化佛国,诛灭寂灭佛主!
时间仿佛静止。
片刻之后,那扫描的力量如同潮水般退去。虚掩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轻响,自行缓缓向内开启。
门后的景象,映入林默眼帘。
那并非什么宏大的殿堂,也不是藏宝密室,而是一个……极其简陋的石室。
石室不大,中央只有一个孤零零的、由普通青石垒成的莲花座。莲花座上,没有肉身,没有残魂,只有一团拳头大小、如同液态黄金般缓缓流动、散发着温暖祥和与无尽智慧光晕的……能量体。
那精纯至极的佛力本源和梵唱之音,正是源自于此。
而在那金色能量体的下方,莲花座的基座上,平放着一枚非金非玉、颜色暗沉、毫不起眼的……古老令牌。
令牌上,刻着一个古老的梵文——“净”。
林默的目光瞬间被那团金色能量体吸引。他能感觉到,其中蕴含着难以想象的佛门真谛,甚至可能……有《三神经·佛经》的线索或者部分传承!若能吸收炼化,不仅他的伤势可能迅速恢复,对佛法的理解必将突飞猛进,甚至可能找到平衡体内佛魔冲突的方法!
渴望,如同野火般在他眼中燃烧。这是他梦寐以求的力量!是为了复活娇娇必须踏出的关键一步!
他下意识地向前迈出一步。
然而,就在他的脚步即将踏入石室的瞬间,异变陡生!
他怀中的幽暗殿指环,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一股冰冷、幽暗、与石室内祥和气息截然相反的意念,如同潜伏的毒蛇,骤然通过指环,试图强行侵入他的心神!
同时,一个充满了诱惑与威严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深处响起,赫然是——幽暗殿主!
“林默,很好,你果然找到了‘源心佛印’……现在,按照本座之前传授你的秘法,以此为媒介,引动‘源心佛印’之力,配合指环,反向侵蚀此地道标!这将是你完成第二项任务——获取‘厄运之门’核心印记的……关键一步!”
“此地,这所谓的‘寂灭佛国’核心,本就是一处极其特殊的‘厄运之门’碎片!将其核心印记带回,本座可助你更快集齐《佛经》!”
殿主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以及一丝隐藏极深的……急切?
林默的动作瞬间僵住,伸出的手停滞在半空。
他看看那团诱人的“源心佛印”,又感受着脑海中殿主那冰冷的意志和指环传来的侵蚀之力。
一瞬间,他明白了许多。
幽暗殿主早就知道寂灭佛国的本质!所谓的取得“镇魂石”任务,根本就是为了让他深入此地,接触到这佛国核心的“源心佛印”!殿主想要的,根本不是简单的镇魂石,而是以此为跳板,窃取甚至污染这佛国的本源核心印记!
而慧觉的使命,是净化佛国,消灭寂灭佛主。这与幽暗殿主的目的,截然相反!
他此刻,站在了一个无比残酷的十字路口。
一边,是幽暗殿主的命令和诱惑,遵循它,或许能更快获得力量,找到《佛经》线索,但也意味着背叛慧觉的承诺,可能彻底玷污这佛国最后的希望,甚至……成为殿主毁灭计划的帮凶。
另一边,是遵循心魔大誓,尝试获取“源心佛印”的认可,走那看似更加艰难、希望渺茫的净化之路。但很可能立刻遭到幽暗殿主的反噬,甚至失去这近在咫尺的力量机缘。
一边是捷径与背叛,一边是坚守与险途。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额角渗出冷汗。体内的魔元因这极致的抉择而再次躁动,真魔残魂发出无声的嗤笑,似乎在嘲弄他的犹豫;镇魂石的光芒明灭不定,守护着他最后的清明;而脑海中,赫连娇娇的笑容与陈祎蔓坠入锁链潮汐前那决然的眼神,交替闪现。
他该……如何抉择?
石室内,“源心佛印”依旧缓缓流转,散发着慈悲而纯净的光芒,静静等待着闯入者的决定。
而那扇敞开的木门之外,无尽的黑暗廊道中,仿佛有更多的“影子”,在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