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嘉禾为何昏迷不醒,她比谁都清楚根源所在,本无需任何药物。
若非为了那株腐心草,她岂会甘愿平白耗费自己苦心炼制的回元丹?
次日,京城各处悄然流传开一则消息——靖王世子妃慕容清婉手中握有一枚“回元丹”,据说有枯骨生肉、起死回生之奇效。传言愈演愈烈,直将这丹药说得神乎其神。
皇宫,紫宸殿。
慕容清婉早已将自己的计划告知萧承宇,借由他安插在宫中的眼线,将这阵风稳稳吹到了贵妃耳中。
长春宫内,贵妃听闻消息,再坐不住了。
她匆匆赶往紫宸殿,一见皇帝,便泪落如雨,盈盈拜倒,往日那份华贵雍容此刻已被憔悴支离取代。
“皇上,臣妾求您……救救嘉禾吧!她也是您的亲生骨肉啊……”她声音哽咽,字字泣血。
看着跪在眼前哀泣不止的贵妃,皇帝心中亦是一阵揪紧。
嘉禾毕竟是他素来疼爱的女儿,平日虽娇纵了些,他又怎能眼睁睁看她香消玉殒?
“爱妃先起来说话,”皇帝叹息一声,伸手虚扶,“朕岂会不想救嘉禾?只是如今连药王谷的海神医都束手无策,你叫朕……又能如何?”
“不!皇上,有人能救嘉禾!”贵妃膝行两步,泪眼婆娑地抓住皇帝的衣袖,“靖王世子妃手中有一颗回元丹,听闻有枯骨生肉之效!只要您下旨让她献出丹药,嘉禾就有救了!”
她此刻不敢放过任何一线希望。心中更清楚,自己与慕容清婉素有嫌隙,即便放下身段相求,对方也未必肯拿出真药。
但若是皇上开口便不同了——慕容清婉绝不敢抗旨,更不敢以假药欺君!
皇帝揉着发胀的额角,面露疲色。对贵妃这番话,他并不尽信,只觉她是忧心过度,以致病急乱投医。
见皇帝迟迟不语,贵妃声泪俱下,哽咽难言:“皇上…臣妾求您了!救救嘉禾吧!”
“连海神医都诊不出嘉禾的病症,”皇帝长叹一声,“你如何确信那回元丹就一定能救她?”
“可以让海神医先验看丹药!”贵妃急忙抬头,眼中燃起一丝希望,“若丹药成分于嘉禾无害,再用药不迟!皇上…嘉禾已昏迷多日,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臣妾只怕、只怕再耽搁下去,嘉禾她……”
话未说完,她已泣不成声,伏在地上肩头剧烈颤抖,那份为人母的剜心之痛,让见者无不动容。
皇上虽对那回元丹的神效存疑,却也同贵妃一般,不愿放过任何一线希望。
终究还是命身边张公公亲赴靖王府,传世子妃携丹药入宫。
听闻张公公到了府中,慕容清婉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成竹在胸的浅笑。
她不疾不徐地从药箱中取出早已备好的、用以替代腐心草的药材纳入袖中,又将那枚回元丹郑重放入一只精巧的锦盒。
萧承宇在府中得知消息,当即赶了过来,神色凝重:“我陪你一同入宫。”
御书房内,帝后二人齐至。
“参见皇上。”
“平身。”皇帝目光扫过二人,吩咐道,“赐座。”
待二人落座,萧承宇率先开口:“不知皇上召臣与内子携回元丹入宫,所为何事?”
皇帝沉吟片刻,缓声道:“朕听闻世子妃手中有一枚回元丹,颇有奇效。嘉禾沉疴日久,药石罔效,故想请世子妃以此丹救她一命。”
萧承宇闻言,唇边掠过一丝冷峭的弧度:“她当日口口声声讥讽清婉是乡野村姑,在宫宴上当众折辱于她。如今倒想起要求清婉出手相救?嘉禾是生是死,与我们何干?”
“混账!”皇帝勃然变色,一掌拍在案上,“嘉禾是你堂妹,你竟说出如此冷血之言!”
“皇伯父,”萧承宇眸光如淬寒冰,“她可曾有一日视我为兄?自幼便心思歹毒,今日这般境地,不过是咎由自取。那日宫宴未当场发作,已是顾全皇伯父的颜面。如今要救她?绝无可能。”
他霍然起身,握住慕容清婉的手:“清婉,我们走。”
“站住!”皇帝怒极反笑,“你这是要抗旨不遵?”
慕容清婉正要开口,却觉手背被轻轻一按。抬眸只见萧承宇迎上天子震怒的目光,字字如冰:“便是抗旨,又如何?”
御书房内霎时死寂,唯闻皇帝粗重的喘息声。侍立一旁的张公公屏息垂首,恨不得将自己缩进地缝里。
“好,好得很!”皇帝齿缝间挤出冷笑,“朕的好侄儿,如今真是羽翼丰满了。”
皇帝胸膛剧烈起伏,目光如炬地盯着眼前这个胆敢公然顶撞自己的侄子。
殿内金砖映着跳跃的烛火,将萧承宇挺拔的身影拉得极长,那毫不退让的姿态让天子心头火起。
“陛下息怒。”
就在这剑拔弩张之际,慕容清婉轻轻挣脱萧承宇的手,上前一步盈盈拜倒:
“嘉禾公主金枝玉叶,若能以区区一枚丹药相救,臣妇岂敢藏私?只是......”
她微微抬眸,目光清澈见底:“回元丹药性特殊,需佐以一味‘腐心草’作为药引,方能发挥功效。若无此草,丹药非但无效,反而可能加重病情。”
皇帝眯起眼睛:“腐心草?朕从未听闻此物。”
“此草生于极阴之地,形如枯槁,味带腐臭,故而得名。”慕容清婉从容应答,“说来也巧,臣妇前日偶然得知,梁王府上恰巧收藏着一株。”
跪在一旁的贵妃急忙扯住皇帝衣袖:“皇上!既然梁王府有这味药,求您......”
皇帝抬手制止贵妃,审视的目光在慕容清婉身上停留良久。这女子分明是在谈条件,却将话说得滴水不漏。
“你要什么?”皇帝直截了当。
慕容清婉浅浅一笑:“陛下明鉴。臣妇别无所求,只愿亲手为公主调配药方。
毕竟腐心草用法特殊,若用量有误,后果不堪设想。”
萧承宇站在她身侧,看着她游刃有余地与帝王周旋,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赏。
他这位世子妃,倒是比他想象的还要胆大心细。
“准了。”皇帝终于松口,“张德全,即刻传朕口谕,命梁王将腐心草送入宫中。”
“老奴遵旨。”张公公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下。
慕容清婉垂首谢恩时,指尖轻轻拂过袖中那株早已备好的替代草药。
一切都在按计划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