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清婉的脚步停住了。
她蹲下身,从篮子里拿出油纸包,打开,露出里面白生生的馒头。
食物的香气瞬间吸引了那些孩子的目光,他们喉咙滚动着,眼睛死死盯着馒头,却没人敢上前。
“饿了吗?”慕容清婉的声音放得很柔和,与她平时的清冷截然不同,“拿去吃吧。”
她将馒头递向那个看起来年纪最大、下意识将其他孩子护在身后的男孩。
男孩警惕地看着她,又看看馒头,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犹豫了很久,才飞快地伸手抓过一个馒头,却没有自己吃,而是先掰成几块,分给身后那几个更小的孩子。
孩子们立刻狼吞虎咽起来,噎得直伸脖子。
慕容清婉将水壶递过去。男孩看了她一眼,接过水壶,小心地喂给那几个小的。
“谢谢……夫人。”男孩声音嘶哑地道谢,依旧带着戒备。
“我不是夫人。”慕容清婉笑了笑,“你们就住在这里?家里大人呢?”
男孩眼神一暗,摇了摇头:“没了。病的病,死的死。”
慕容清婉沉默了一下。乱世浮萍,这样的悲剧每天都在上演。
她又从篮子里拿出几个馒头递给那男孩,然后站起身,目光投向更深处。
在一个几乎被废弃物堆满的死胡同尽头,她看到了一个有些不同的身影。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靠着墙根坐着,一条腿不自然地弯曲着,似乎受了伤。
他比别的乞丐要干净一些,破旧的衣服勉强算得上完整,脸上虽然也有污垢,但一双眼睛却不像其他人那样麻木或油滑,而是带着一种野狼般的警惕和桀骜,冷冷地看向走近的慕容清婉和小禾。
他的手里,紧紧攥着半块尖锐的碎瓦片。
慕容清婉的目光在他受伤的腿和那双眼睛上停留了片刻。
她同样拿出馒头和水,递过去。
少年没有接,只是冷冷地看着她,眼神里的怀疑和敌意几乎化为实质。
“你的腿伤了,不及时处理,会废掉。”慕容清婉语气平淡地陈述事实。
少年嘴角扯出一个嘲讽的弧度,依旧不语。
慕容清婉也不强求,将馒头和水放在他面前一块稍微干净点的石头上,转身欲走。
“为什么?”少年突然开口,声音沙哑低沉。
慕容清婉脚步一顿,没有回头:“我缺人手。能干活、能听话的人手。跟着我,至少有饱饭吃,有地方睡,伤病能治。”
说完,她不再停留,带着小禾继续往前走去,一路又分发了些食物给几个看起来格外可怜的老人。
走完大半个棚户区,慕容清婉心里大致有了数。
值得留意的不多,那个护着小乞丐的男孩有点担当,那个受伤的少年眼神里有股狠劲和清醒,或许可以一用。
当她准备离开时,身后传来窸窣的脚步声。
她回头,看见那个最大的男孩,牵着一个稍微小点的女孩,怯生生地跟在她后面不远处。
更远处,那个受伤的少年,竟然也拄着一根粗树枝,拖着伤腿,慢慢地跟了上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慕容清婉停下脚步,看着他们。
男孩鼓起勇气上前:“小姐……您,您刚才说的是真的吗?有饱饭吃,有地方睡?”
“真的。”慕容清婉点头,“但也要干活,而且要绝对听话。”
“我们能干活!什么都能干!”男孩急忙道,扯了扯身边的小女孩,“她是我妹妹,也很乖,吃得很少!”
慕容清婉目光扫过那个瘦小得风一吹就倒的女孩,点了点头。她又看向那个停在几步外的受伤少年。
少年沉默地与她对视片刻,哑声问:“我的腿……你真能治?”
“能。”慕容清言简意赅。
少年深吸一口气,扔掉手里的树枝,一瘸一拐地走上前,站在了那对兄妹旁边,用行动表明了态度。
“还有吗?”慕容清婉看向棚户区深处,“像你们一样,还想活下去,愿意干活听话的,不分老幼,都可以跟我走。”
男孩和少年对视一眼,男孩犹豫了一下,跑回窝棚区,低声喊了几句。
过了一会儿,他又带了两个面黄肌瘦、大约七八岁的小男孩出来,怯生生地看着慕容清婉。
慕容清婉没有嫌弃,数了数,一共六个人:受伤少年,带头男孩和他的妹妹,以及另外两个小男孩。
“就这些了?走吧。”
她带着这支小小的、衣衫褴褛的队伍,在棚户区各色目光的注视下,坦然地向镇外走去。
小禾看着身后这群小乞丐,心里有些打鼓,小声问:“小姐,真的都要带回去吗?”
“嗯。”慕容清婉目光平静,“后院那几间屋子,应该够他们住了。”
回到庄子,春桃和赵嫂她们已经将后院几间闲置的杂物房清理了出来,虽然依旧简陋,但铺上了干燥的稻草,准备好了清水。
看到慕容清婉带回来这么一群小乞丐,众人都吃了一惊,但没人敢多问。
慕容清婉先让赵嫂去烧一大锅热水,又让钱婆子找些干净的旧衣服出来(有些是王嬷嬷留下的,浆洗干净了)。
“所有人,先去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干净,换上干净衣服。洗不完,不准吃饭。”慕容清婉下令,语气不容置疑。
热水和干净衣服的诱惑是巨大的。六个孩子(包括那个少年)在赵嫂和钱婆子的帮助下,磕磕绊绊地开始清洗自己。
慕容清婉则回到自己屋里,从药房空间取出消毒消炎的药粉和金疮药,又拿了些适合体质虚弱者调养的基础药丸。
等她再出来时,六个孩子已经勉强清洗干净,换上了虽然不合身但干净的衣服,露出了原本的容貌。都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瘦弱模样,但洗干净后,眼神都清亮了不少。
那个受伤的少年,洗干净脸后,眉目竟颇为英挺,只是脸色苍白,带着病容。
慕容清婉先检查了他的伤腿,是扭伤加上冻伤感染,处理起来有些麻烦,但对她来说不算难事。她手法利落地清创、正骨、敷上特效药膏,用木板固定好。
少年疼得额头冒汗,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只是看着慕容清婉熟练专业的动作,眼中的戒备和怀疑渐渐被震惊和一丝希望取代。
接着,她又给其他几个孩子检查了身体,大多是些皮癣、冻疮和肠胃问题,一一发了药。
这时,春桃和赵嫂端来了热腾腾的米粥和馒头,还有一小碟咸菜。
食物的香气让孩子们的眼睛瞬间亮了,但都克制地看着慕容清婉,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