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霞峰,清心苑。
此苑位于龙虎别院东南一隅,环境清幽,几座雅致的竹楼错落分布,被一片茂密的紫竹林环绕,远处有山涧溪流潺潺而过,灵气虽不及主殿区域浓郁,却自有一股令人心静的平和之意。确实是招待客人、静心养伤的绝佳所在。
玄诚真人亲自将李逍遥几人安排在此处,又仔细探查了苏月的伤势。他指尖搭在苏月腕脉之上,精纯温和的道家真元缓缓渡入,眉头时而紧蹙,时而舒展。
良久,他收回手,对一旁紧张等待的李逍遥和黄锦涛道:“这位苏姑娘伤势确实沉重。那飞轮劲力歹毒,蕴含一丝腐蚀经脉的异种真气,更兼她之前似乎元气大损,又强行……罢了。”他似有深意地看了苏月一眼,略过了她动用神秘力量之事,“好在根基未毁,性命无虞。老夫已以‘纯阳回春诀’化去其体内异种真气,稳住了伤势。但她神魂损耗似比肉身更重,需要静养,非寻常丹药可速愈。老夫会命人每日送来‘养神汤’,至于能否醒来,何时醒来,要看她自身的意志与造化了。”
李逍遥闻言,心中稍安,郑重行礼:“多谢玄诚前辈出手相助。”
玄诚真人捋了捋长须,目光温和地看向李逍遥:“李小友不必多礼。你等既是锦涛的恩人,便是我龙虎山的客人。在此安心住下,所需丹药用度,尽管开口。锦涛。”
“师叔。”黄锦涛躬身。
“你好生安顿几位小友,他们有何需求,尽量满足。你也伤势未愈,需好生调养,莫要留下隐患。”玄诚真人叮嘱道。
“谨遵师叔教诲。”
送走玄诚真人,苑内气氛稍缓。黄锦涛为几人分配了竹楼。李逍遥将依旧昏迷的苏月安置在最为安静的一座竹楼内,设下简易的预警禁制。萧风和云萝也各自选了住处。
“几位道友暂且休息,贫道需先去向掌教师兄复命,并处理一些俗务。晚些时候再来看望。”黄锦涛交代几句,便化作遁光离去。
连续奔波、恶战,骤然放松下来,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萧风一头扎进自己的竹楼,没过多久,震天的鼾声便响了起来,他实在太累了。云萝也回到自己房中,闭门调息,她施展“九幽缚魂索”的反噬和连番战斗的消耗,同样需要时间平复。
李逍遥却没有立刻休息。他站在苏月床前,看着那张苍白却依旧难掩绝色的容颜,眉头微锁。玄诚真人那句“神魂损耗似比肉身更重”和未尽之语,让他心中疑虑更深。苏月那凌空一握,抹杀钟国灵的力量,绝非普通皇族所能拥有。那更像是触及了某种规则,代价恐怕远超想象。
他叹了口气,在床边盘膝坐下,并未运转功法恢复灵力,而是将神识沉入体内,仔细感应着那枚沉寂的深蓝色宝珠,以及脑海中关于“太初本源碎片”的信息。龙虎山乃道门正宗,或许……能找到关于太初道尊的只言片语?此地暂时安全,是时候梳理自身所得,并为下一步做打算了。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翌日清晨,萧风还在呼呼大睡,云萝仍在调息,李逍遥刚结束一轮周天运转,便感应到苑外有人来访。
来者是两名身着青色道袍的年轻弟子,一人手捧食盒与药壶,另一人则空着手,眼神中带着几分审视与好奇。
“李道友,我等奉玄诚长老之命,为苏姑娘送来‘养神汤’”捧食盒的弟子语气客气。
“有劳二位道友。”李逍遥打开苑门,将两人引入。
送完东西,那名空手的弟子却并未立刻离开,目光在苑内扫视,最后落在李逍遥身上,笑道:“在下赵明,这位是刘师弟。听闻李道友与黄师叔在东胜神洲并肩作战,神通不凡,连那弑师的叛徒钟国灵都栽在诸位手中,真是令人钦佩。”
他话语看似恭维,眼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李逍遥心知肚明,这是来打探虚实的。龙虎山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赵道友过誉了。”李逍遥神色平静,“全赖黄前辈道法高深,我等不过从旁协助,侥幸保命而已。钟国灵伏诛,乃黄前辈清理门户之功。”
赵明呵呵一笑,显然不信这番说辞,又道:“李道友太过谦了。不知几位道友出身何派?为何会与黄师叔相遇?那钟国灵狡猾狠毒,能与他周旋并最终将其斩杀,想必过程极为惊险吧?”
李逍遥心中冷笑,面上却不露分毫:“我等皆是散修,机缘巧合下与黄前辈结识。具体细节,涉及黄前辈私务,不便多言。若道友好奇,不妨直接去问黄前辈。”
见李逍遥口风甚紧,赵明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也不好再追问,转而道:“原来如此。对了,几位初来南澹,想必对伏龙山脉乃至我龙虎别院还不熟悉。若有闲暇,我可为几位引路,参观一番。”
“多谢赵道友好意,不过苏姑娘伤势未愈,我等需在此守护,不便离开。”李逍遥婉拒。
赵明碰了个软钉子,自觉无趣,又寒暄两句,便与那刘师弟告辞离去。
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李逍遥眼神微凝。这龙虎山别院,看似仙家福地,实则暗流涌动。那马师兄的刁难,这赵明的试探,都表明黄锦涛在此地的处境似乎并不那么顺畅,而他们这几个“来历不明”的客人,自然也成了某些人关注的焦点。
接下来的两日,倒也平静。萧风终于睡醒,生龙活虎地开始在苑内活动,对着紫竹林嘿嘿哈哈地练着他的“开天辟地混沌斩”,引得偶尔路过的别院弟子侧目。云萝伤势稍复,脸色好了许多,时常默默坐在苏月房外,不知在想些什么。李逍遥除了照顾苏月,便是打坐调息,他的太初灵力恢复力极强,伤势已好了七七八八。
黄锦涛期间来过一次,送来了些疗伤和增进修为的丹药,并告知李逍遥,掌教玄玶真人已知晓他们之事,让他们安心住下,待苏月伤势好转后再做计较。他并未多提别院内务,但眉宇间的一丝疲惫,却瞒不过李逍遥的眼睛。
这日傍晚,李逍遥正在竹楼前静坐,感悟剑势,忽然神识微动,察觉到苏月房内传来一丝极其微弱的气息波动。他立刻起身,推门而入。
只见床榻之上,苏月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她的眼神初时有些迷茫涣散,待看清床边的李逍遥时,渐渐恢复了清明。
“李……道友……”她的声音十分虚弱,如同蚊蚋。
“苏姑娘,你醒了?”李逍遥心中一动,上前一步,取过旁边温着的清水,小心地扶起她,喂她喝了几口。
温水入喉,苏月的脸色似乎好了一点点。她靠在床头,环顾四周,轻声道:“这里是……?”
“南澹部洲,龙虎山别院。我们已安全离开东胜神洲了。”李逍遥简略地将传送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包括遭遇钟国灵以及被黄锦涛所救,来到龙虎山。
听到“龙虎山”三字,苏月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微微颔首:“龙虎山……道门正宗……多谢李道友一路护持。”她显然记得昏迷前的事情。
“苏姑娘客气了,若非姑娘关键时刻……我等恐怕已葬身于钟国灵自爆之下。”李逍遥斟酌着语句,试探道,“姑娘当时……”
苏月沉默了片刻,绝美的脸上掠过一丝复杂难明之色,她轻轻摇头,避开了这个话题:“些许保命手段,透支过大,让李道友见笑了。我昏迷了多久?”
“已有五日。”
“五日……”苏月喃喃自语,眼神望向窗外渐沉的暮色,不再说话,似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李逍遥见她不愿多谈,也不再追问。有些秘密,知道太多未必是福。他起身道:“苏姑娘刚醒,还需静养。我让云萝姑娘过来照顾你,有事随时唤我。”
“有劳。”苏月微微点头。
李逍遥退出房间,找到云萝,告知她苏月苏醒的消息。云萝眼中闪过一丝喜色,立刻前往照顾。
看着云萝进入竹楼的背影,李逍遥心中稍定。苏月醒来,总归是好事。只是,她身上那神秘的力量和圣武皇朝公主的身份,在这看似平静的龙虎山别院,究竟会引来福兮祸兮?
他抬头望向栖霞峰主殿的方向,目光深邃。或许,是时候主动去了解一些关于这片新天地,以及龙虎山内部的事情了。总被动等待,绝非长久之计。
就在李逍遥思索之际,苑外再次传来脚步声,这次却带着几分急促。
只见萧风一脸晦气地从外面回来,嘴里骂骂咧咧:“妈的,什么玩意儿!狗眼看人低!”
“萧兄,怎么了?”李逍遥问道。
萧风气呼呼地道:“俺刚才在附近熘达,想熟悉下环境,碰到几个牛鼻子,就是那天拦路的那个马脸道士的徒弟!阴阳怪气地说什么‘别院重地,闲杂人等不要乱闯’,还说俺身上煞气重,冲撞了祖师清净!俺呸!要不是看在黄道长面子上,俺非让他们尝尝俺的‘掏裆……呃,新招式不可!’”
李逍遥闻言,眼神微冷。看来,那马师兄一脉,是盯上他们了。这清心苑的平静,恐怕维持不了多久了。
暗涌,已在平静的表面下渐渐滋生。而一场针对他们,或者说针对黄锦涛的风波,似乎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