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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节、无声的壁垒

陆家老宅的日子,如同被置于一个精致而安静的琥珀中。外界关于林氏集团崩塌、林兆龙父女锒铛入狱的轩然大波,被高墙与严密的安保隔绝在外。物质上,沈清辞和星辰拥有了一切,但情感上,一道无形的壁垒依旧横亘在她与陆寒州之间。

陆寒州在处理完危机的首尾后,几乎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应酬,准时回家。他尝试着融入,笨拙却努力。他会陪星辰玩那些他曾经嗤之以鼻的幼稚拼图,会在餐桌上沉默地观察沈清辞的喜好,然后第二天,她喜欢的菜式便会出现在桌上。

他甚至不再睡在书房,而是回到了主卧。只是,那张宽大的床上,中间仿佛隔着一条无形的楚河汉界。两人背对而眠,呼吸可闻,却比相隔万里更加遥远。

沈清辞能感受到他的改变,那份小心翼翼的弥补和试图靠近的姿态,并非作假。但每当她闭上眼,过去的种种便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冰冷的命令、屈辱的替身生涯、被夺走星辰时的绝望、还有苏晴那双含恨的眼睛……这些记忆如同深深嵌入骨血的冰刺,并非几句温和话语和几顿贴心饭菜就能轻易融化。

她对他,说不上恨,却也谈不上原谅。更多的,是一种历经沧桑后的疲惫与麻木,以及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完全意识到的,对再次交付真心、再次受到伤害的恐惧。

她像一个受伤后蜷缩起来的蚌,用坚硬的外壳保护着自己柔软的内里,沉默地观察着,犹豫着,是否该再次向这个世界敞开。

第二节、童真的桥梁

打破这僵局的,是孩子最纯真的本能。

星辰虽然年幼,却敏感地察觉到了父母之间那种微妙而紧张的气氛。在心理医生的疏导和沈清辞的陪伴下,他逐渐从绑架的阴影中走出,变得比以前更加活泼,也更加粘人。他成了连接两个沉默成年人之间最活跃、也最有效的桥梁。

“爸爸,你看我拼的火箭!”星辰举着歪歪扭扭的乐高模型,跑到正在看财经报告的陆寒州面前,大眼睛里充满了期待。

陆寒州会放下平板,极其认真地端详片刻,然后用他那尚不熟练的、带着点僵硬的夸奖语气说:“……很好,很厉害。”

这干巴巴的夸奖,却能让星辰开心地笑上好一会儿。

“妈妈,爸爸今天陪我玩了骑马游戏!”星辰扑进沈清辞怀里,兴奋地比划着,“爸爸当大马,我骑在他背上!他跑得好快哦!”

沈清辞搂着儿子,看着他红扑扑的小脸上纯粹的快乐,心中五味杂陈。她能想象出陆寒州那样一个矜贵冷傲的人,趴在地上给孩子当马骑的模样,那画面有些滑稽,却也让她的心湖泛起一丝微澜。

最让她触动的是一个深夜。星辰做了噩梦哭醒,吵着要妈妈。沈清辞和陆寒州几乎同时惊醒,冲进儿童房。陆寒州动作甚至比她更快一步,将哭闹的儿子抱在怀里,生涩却耐心地轻轻摇晃着,低声安抚:“不怕,爸爸在,没事了……”

那一刻,昏暗的灯光下,看着那个高大冷硬的男人,以一种近乎笨拙的温柔抱着他们共同的孩子,沈清辞靠在门框上,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恨意或许依然存在,但为了星辰,或许……可以尝试着,去搭建一种新的、至少表面和平的相处模式?

第三节、裂痕的契机

转机发生在一个周末的傍晚。

陆寒州难得没有处理公务,在花园里陪着星辰踢皮球。孩子咯咯的笑声在暮色中传得很远。沈清辞坐在不远处的藤椅上,看着这一幕,心中那片冰封的荒原,似乎有春风悄然拂过。

然而,这短暂的宁静被一个不速之客打破。

顾淮之来了。

他是以案件代理律师的身份,前来与陆寒州沟通林兆龙案的一些细节,并……确认沈清辞的状况。

当佣人通报顾律师来访时,陆寒州脸上的柔和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沈清辞熟悉的、带着强烈领地意识的冷峻。他几乎是下意识地,侧身挡在了沈清辞和星辰前面,目光锐利地看向通往花园的拱门。

顾淮之穿着一身熨帖的灰色西装,神色一如既往的冷静沉稳。他的目光先是在玩耍的星辰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落在沈清辞身上,微微颔首,最后才与陆寒州对视。

“陆总,打扰了。”顾淮之的声音平和,听不出情绪。

“顾律师,有事在书房谈。”陆寒州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疏离,他甚至没有邀请顾淮之坐下。

两个男人之间,弥漫开一种无声的、雄性之间的对峙气息。

沈清辞站起身,她能感觉到陆寒州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过度的戒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她看向顾淮之,心中充满了感激,但也仅止于感激。

“顾律师,谢谢你来看我,我很好。”她主动开口,声音平静,带着明确的界限感。

顾淮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从她眼中读出些什么。他看到了她的平静,也看到了她站在陆寒州身边时,那种虽然疏离却已然不同的姿态。他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难以捕捉的情绪,随即恢复了职业性的冷静。

“你安全就好。”他点了点头,没有再多余的话,便跟着陆寒州走向书房。

这场短暂的会面,像一颗石子投入沈清辞的心湖。她忽然清晰地意识到,陆寒州的改变,以及他那种近乎本能的、将她与星辰划归为自己领地的行为,并非全然是出于愧疚和补偿。那里面,似乎掺杂了别的,更复杂的东西。

而她自己呢?在顾淮之出现的那一刻,她心中涌起的,并非看到救命稻草的激动,而是一种……不希望此刻的平静被打破的微妙情绪。

第四节、未定的终章

书房内的谈话并未持续太久。顾淮之离开后,陆寒州回到花园,脸色依旧有些沉凝,但看到陪着星辰堆沙堡的沈清辞时,眼神缓和了些许。

晚饭时,气氛比平时更加沉默。

直到星辰睡下,偌大的宅邸再次恢复寂静。

沈清辞站在卧室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庭院里朦胧的月色。陆寒州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他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去洗漱,而是在她身后不远处停下。

“顾淮之……”他开口,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有些突兀,又带着一丝试探,“他帮了你很多。”

沈清辞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又是一阵沉默。

“我……”陆寒州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哽住。那些道歉的话,在经历了如此多的伤害后,显得太过苍白无力。那些试图挽回的承诺,连他自己都觉得空洞。

最终,他只是走上前,站在她身边,与她一同望着窗外的夜色。两人之间依旧隔着一段距离,但不再是背对,而是并肩。

“星辰的画,”他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画得很好。”

沈清辞知道,他指的是那幅三个小人手拉手的画。

她没有说话,只是微微侧过头,月光勾勒出他冷硬却此刻显得有些柔和的侧脸轮廓。

恨吗?或许不那么恨了。

爱吗?还谈不上。

但为了那个画中渴望完整家庭的孩子,或许,他们可以尝试着,从这并肩而立的沉默开始,重新定义彼此的关系。

未来依旧迷雾重重,心的愈合需要漫长的时间。但至少在此刻,在这片劫后余生的寂静里,他们之间那坚不可摧的冰墙,似乎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透进了一丝名为“可能”的微光。

家的形状,尚未清晰,却已有了勾勒的起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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