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院子里的露水还没干,柳叶上挂着晶莹的小水珠,风一吹,水珠便“嗒嗒”落在青石板上,晕开一个个小湿圈。哪吒一进院就晃了晃手里的粗布袋子,“哗啦”一声倒出一堆鸽子蛋大小的石子——白的像碎瓷、灰的似卵石、还有几颗带着褐色花纹,散在青石板上像撒了把五颜六色的碎玉。
“今天不劈树了,练这个。”哪吒弯腰捡起一颗雪白的石子,走到老柳树下,踮脚把石子轻轻放在一根垂下来的柳枝上。那枝条细得像孩童的手指,风一吹就晃悠悠打颤,石子搁在上面,仿佛下一秒就要滚下来。“看见没?用你的刀气把石子劈碎,不准碰断柳枝,也不准让石子掉在地上。要是掉了,中午就只能喝白粥。”
壮壮眨了眨眼,握紧龙宫寒铁刀走到柳树前。他盯着那颗白石子,深吸一口气,试着把丹田的气聚在刀尖。可刚要劈出去,一阵风忽然吹过,柳枝猛地晃了晃,石子跟着打了个转,他的刀气“唰”地劈空,只削掉几片带露水的柳叶,水珠溅了满脸。
“急什么?”哪吒靠在树干上,笑着扔给他一颗灰石子,“气要跟着石子走,它晃你就跟着晃,别盯着一个点死磕。你是水妖,最擅长顺着势头来,怎么练刀反倒犯了倔?”
壮壮捡起石子,重新小心翼翼地放在柳枝上。这次他没急着出刀,先站在原地看了片刻,感受着柳枝晃动的节奏——风大时,枝条摆得又快又远;风小时,就慢悠悠地打圈。等风再次吹起,他跟着枝条的节奏微微侧身,手腕轻轻一翻,一道淡青色的刀气“嗖”地飞出去,刚好擦着石子底部,没碰着柳枝半分。
“嗒!”被劈成两半的石子稳稳落在他摊开的另一只手心里,还带着柳叶的凉气。
“成了!”壮壮高兴得举着石子跳起来,手心里的碎石子硌着掌心,却比得了宝贝还开心。
哪吒挑了挑眉,又往更高的柳枝上放了颗带花纹的小石子——这次的石子只有拇指盖大,枝条也更细。“再来,这次离三尺远,要是成了,中午给你加个卤蛋。”
难度一下子翻了倍。壮壮站在三尺外,盯着那颗小小的花石子,聚气时手指都在微微发抖。他试了三次:第一次刀气太猛,直接把柳枝劈断,石子“啪”地摔在地上;第二次气太弱,石子只动了动,没裂开;第三次,他忽然想起昨天“气随刀走”的感觉,干脆闭上眼,凭着指尖的触感跟着石子晃,手腕轻轻一送——“嗒”的一声,劈成两半的石子稳稳落进手里,连柳枝都没晃一下。
等太阳升到头顶,青石板上的石子少了大半,壮壮的额角全是汗,后背的短打都湿了,可眼睛亮得吓人。他甚至能同时盯着两根柳枝上的石子,先精准劈碎左边的,再追着右边晃悠的石子劈出刀气,两颗碎石子一前一后落进手里,像玩杂耍似的熟练。
哪吒走过来,捡起最后一颗带深色花纹的石子,往空中一抛:“来个难的——打空中的。要是中了,中午加鸡腿。”
石子刚飞到半空,壮壮的刀气就追了上去,“啪”地一下把石子打在旁边的石磨上——没碎,却刚好嵌进磨盘的缝隙里,严丝合缝。
“不错不错,傻徒儿变机灵了。”哪吒拍了拍他的肩,顺手递过一块帕子,“中午加鸡腿,下午教你怎么让刀气拐弯儿,学会了以后能绕着树劈妖怪。”
午后的阳光透过柳叶洒下来,碎成满地金屑,落在壮壮的刀上,泛着淡淡的光。哪吒折了根柳枝在手里晃悠,指着空中打着旋儿飘的柳叶:“刀气拐弯不难,关键在手腕那一下——劈出去的瞬间,手腕轻轻一拧,气就跟着转了,就像你玩水时,用手拧着水流拐弯一样。”
他说着,随手一扬柳枝,十几片柳叶顿时飘得漫天都是。只见他指尖虚握,像捏着刀似的轻轻一劈,一道金色刀气“嗖”地窜出,先是直着追一片柳叶,快追上时突然拐了个小弯,“啪”地打落柳叶,又接着拐向另一片,连打三片才散在风里,动作行云流水。
壮壮看得眼睛发直,握着刀也学着挥了一下。可他手腕一拧,刀气没拐弯,直接扎进泥土里,溅起一串泥点,还打飞了几只蚂蚁。“怎么回事?我明明拧手腕了啊!”他皱着眉,手腕又试了几次,要么拧得太猛,刀气乱晃;要么拧得太轻,还是直愣愣的,连柳叶边都没碰到。
哪吒走过来,从后面握住他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布料传过来:“别急,跟着我来——气聚在刀尖,手腕转的时候,心里得想着‘拐’,就像你追蝴蝶似的,得顺着它的方向带劲儿,不能硬拧。”
壮壮跟着哪吒的力道挥刀,手腕轻轻一转,淡青色的刀气果然拐了个小弯,虽然只是微微偏了点,却也打落了一片离得近的柳叶。“成了!我拐成功了!”他兴奋地挣开手,自己又练了起来,柳叶落了一地,刀气拐弯的弧度也越来越顺。
练到傍晚,壮壮的刀气已经能灵活拐弯,甚至能追着飘得最快的柳叶跑,还能在拐弯时顺便打落旁边的叶子。哪吒拍了拍手:“来比试比试?就比谁打落的柳叶多,输的人晚上请吃烧烤,我知道西街那家烤羊肉特别香。”
壮壮立刻点头,握紧了刀,眼里满是不服输的劲儿。两人站在院子中央,哪吒一扬柳枝,漫天柳叶飘起。瞬间,金色和青色的刀气在柳林间窜来窜去,像两条小蛇追着柳叶跑。哪吒的刀气又快又准,却总故意慢半拍,等着壮壮追上;壮壮一开始还紧张,后来越打越顺手,竟能跟着哪吒的刀气一起,同时打落两片柳叶,动作越来越默契。
最后一片柳叶飘到头顶时,壮壮突然灵机一动——他先让刀气往上窜,引得哪吒的刀气也跟着抬,接着手腕猛地一拧,刀气突然拐了个大弯,抢在哪吒前面打落了柳叶。“我赢啦!师父你输了!”他举着刀跳起来,脸上满是得意,连额角的汗都忘了擦。
哪吒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把他的头发揉得乱糟糟:“行啊,学会耍小聪明了。晚上不用你请客,我请,谁让你进步快呢。对了,晚上给你教个更厉害的——刀气分身,学会了能同时打两个妖怪。”
晚风裹着烧烤的焦香吹过来,壮壮一手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一手还攥着根啃得干干净净的羊骨,脚步都有些发沉——羊肉的油脂香、土豆的焦甜味还在舌尖绕,连打出来的饱嗝都带着孜然的味道。哪吒拎着打包袋走在前面,袋里的烤羊排还冒着热气,油星子透过纸袋子渗出来,在月光下泛着点点光,馋得壮壮直咽口水。
“慢点晃,别把刚吃的羊肉晃吐了,吐了可就没夜宵了。”哪吒回头瞅他一眼,笑着把打包袋递过去,“剩下的烤羊排给你当夜宵,练完刀再吃,不然练着练着肚子该叫了。”
壮壮眼睛一亮,连忙接过袋子抱在怀里,脚步都轻快了些,连肚子的沉重感都忘了。到了院子里,他把打包袋放在石桌上,刚要拔刀,肚子却“咕噜”叫了一声,忍不住揉了揉:“师父,刚吃饱会不会练不动啊?我怕气聚不起来,全变成饱嗝了。”
“就练刀气控制,又不让你劈树,费不了多少劲,刚好顺顺你的食。”哪吒捡起石桌上的几根烤串签子,随手往空中一抛,签子“哗啦啦”散开,像几根细针悬在半空,“用刀气把签子都串起来,不准掉地上——这活儿细,刚好练你的气劲儿。”
壮壮握着刀站定,深吸一口气——刚吃饱的肚子胀鼓鼓的,气沉丹田时都带着点羊肉的暖意,还有点撑得慌。他盯着空中的签子,手腕轻轻一翻,一道淡青色的刀气飘出去,先缠住最上面的一根签子,接着手腕再拧,刀气分叉,又缠上第二根。可刚要串第三根,肚子又“咕噜”一声,气儿一散,签子“噼里啪啦”全掉在了地上,还滚了几圈。
“哈哈,被羊肉绊住气了?”哪吒笑得直弯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气要顺着肠胃的劲儿走,别跟肚子较劲。来,跟着我吸气——慢点儿,再慢点儿,就像你在水里吐泡泡似的,匀着来。”
壮壮跟着哪吒的节奏吸气、吐气,果然顺畅多了,肚子也不怎么胀了。这次他没急着出刀,先盯着签子看了两圈,等肚子彻底不闹腾了,手腕轻轻一抖,两道刀气慢悠悠地飘出去,像两根细绳子,稳稳缠住两根签子,再轻轻一拉,签子“唰”地一下串在了一起,悬在半空中晃悠,像串小灯笼。
“成了!我串起来了!”壮壮高兴得蹦起来,又连着出刀,把剩下的签子全串成了一串,像串糖葫芦似的挂在刀尖子上。月光洒在刀光和签子上,连签子上残留的肉渣都泛着光,看着格外可爱。
哪吒走过来,指着刀上的签子点点头:“不错,气顺过来了,没白费那顿烤羊肉。现在把签子放下,咱们练练刀气分身,学会了以后对付妖怪更厉害。”
暮色沉得彻底,院子里点起一盏油灯,昏黄的光裹着淡淡的油烟味,在石桌上投下一圈暖融融的光晕,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哪吒把油灯往石桌中间挪了挪,指尖点着灯芯跳动的火苗:“刀气分身,就是把你聚在刀尖的气,分成两股——就像你左右手各拿一块糖,既要不混在一起,还得都攥紧了,不能让气跑了。”
壮壮握着刀凑过来,油灯的光映在刀面上,晃得他眼睛微微眯起。他试着按照哪吒说的,把丹田的气往上提,到手腕时猛地一分为二——可气刚分开,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道弱得没了影,另一道“呼”地劈向石桌,把桌上的半碟瓜子扫得满地都是,“哗啦啦”响。
“急什么?气要像绳子,分的时候得攥着两头,不能撒手。”哪吒捡起一颗瓜子扔嘴里,指着灯芯,“盯着它,试着用两道刀气同时蹭灯芯的两边,不准碰灭它,也不准偏。要是成了,夜宵给你加个烤馒头。”
壮壮深吸一口气,这次慢了许多,连呼吸都放轻了。气到刀尖时,他心里默念“分”,手腕轻轻一抖,两道淡青色的刀气慢悠悠地飘出去——左边那道蹭到了灯芯,右边那道却偏了,“唰”地劈在灯芯上!
“噗——”
油灯的火苗晃了晃,瞬间灭了,院子里顿时黑了大半,只剩下远处城墙上传来的更夫梆子声,还有两人的呼吸声。
壮壮僵在原地,手里的刀还举着,过了两秒才挠挠头,声音带着点不好意思:“师、师父,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手滑了一下,气没稳住。”
黑暗里传来哪吒的笑声,接着“咔嚓”一声,火折子亮了,橘红色的光映着哪吒的脸。他重新点上油灯,昏黄的光里,哪吒指着他的刀柄:“你分气的时候,右手食指太用力了,气就偏了,跟握笔握太紧要歪字一个道理。来,再试一次——这次要是再劈灭灯,晚上就只能喝凉水,烤羊排也别想了。”
壮壮连忙调整姿势,指尖轻轻搭在刀柄上,像捏着一片羽毛似的轻,气提到手腕时,故意放慢速度,像分水流似的把气拆成两道,一道往左,一道往右。这次两道刀气稳稳地蹭过灯芯两边,火苗只是轻轻颤了颤,没灭!
“成了!我成功了!师父你看!”壮壮高兴得差点把刀举起来,又赶紧按住——生怕再把灯劈了,错失烤羊排。
哪吒挑了挑眉,伸手把油灯往旁边挪了挪,石桌上摆上两颗并排的石子:“再来,用两道刀气同时打这两颗石子,不准偏,也不准只打中一个。”
壮壮盯着石子,深吸一口气,手腕一翻,两道青色刀气“嗖”地出去,精准地打在两颗石子上,“嗒嗒”两声,石子同时滚到地上,力道都一样。
油灯的光映着两人的影子,在墙上拉得老长,壮壮握着刀的手,终于不再像白天那样发颤了,连眼神都亮了许多。
可就在这时,忽听得远处城墙上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喊马嘶声,还夹杂着兵器碰撞的“铛铛”声,乱成一团,连院子里的柳叶都被远处的风吹得簌簌作响,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怎么回事?”哪吒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朝城墙的方向望去,“难道是妖怪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