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市的老城区如同一个巨大的迷宫，狭窄的巷道纵横交错，年代久远的砖墙斑驳陆离，空气中弥漫着潮湿、陈旧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气残留味道。
这里是城市现代化进程中被遗忘的角落，却也成了藏匿行踪的最佳地点。
王凡换了好几身从不同路边摊买来的廉价衣服，不断改变自己的外在形象，穿梭在复杂如血管般的小巷里。
他敏锐的灵觉时刻保持着最高警戒，不仅提防着可能的追踪，更是在仔细感知着周围环境灵气的细微变化。
哥哥王平提到的“大动作”，灰色论坛里关于地下灵脉异常的帖子，都让他意识到，南市正在成为一个巨大的漩涡中心。
他需要找到更多线索，光靠网络上的碎片信息远远不够。
夜幕缓缓降临，华灯初上，老城区的一些角落开始焕发出与白日截然不同的生机。
一些白天紧闭店门的古怪店铺亮起了昏暗的灯光，招牌上用古老的符号或模糊的文字标示着经营范围：符文篆刻、古法淬炼、异兽材料、信息咨询……这里便是南市觉醒者圈子私下流传的“鬼市”入口之一。
鬼市并非固定地点，而是在特定时间、依靠阵法或特殊器物临时开辟出的隐秘交易场所，流动于城市被遗忘的角落，是获取非常规资源和信息的重要渠道，同时也充满了危险和欺诈。
龙城司对此类市场的态度是默许但监控，毕竟水至清则无鱼。
王凡压制着自身灵力波动，将千机戒化为一根不起眼的黑色细绳缠在手腕上，低着头，随着几个同样气息内敛、行色匆匆的身影，拐进了一条死胡同的尽头。
一面爬满青苔的砖墙看似毫无异常，但领头那人取出一枚刻着诡异符文的骨片按在墙上，墙面顿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那人一步迈入，消失不见。
后面的人依次效仿，使用不同的信物或施展微弱的术法。
王凡心中一动，尝试着将一丝极细微的、蕴含千机戒气息的灵力注入墙壁。
墙壁的波纹轻轻一颤，似乎辨认了一下这股陌生但层次极高的能量，随即也敞开了一个入口。
千机戒的来历，果然不凡。
踏入波纹，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并非想象中的开阔场地，而是一条更加狭窄、灯火摇曳的古老街道，街道两侧是挤挤挨挨的摊位和店铺，空气中混杂着药草、金属、皮革以及各种不明能量的气味。
人影绰绰，交谈声压得很低，每个人都尽可能地隐藏着自己的真实面貌，或用兜帽遮脸，或佩戴着模糊面容的法器。
这里就是鬼市。
混乱，无序，却又蕴含着别处难以寻觅的机会。
王凡此行的目的很明确：第一，打听关于地下灵脉异常和近期南市各方势力动向的消息；
第二，看看能否找到一些能够屏蔽或者反制那种“影子”追踪术法的物品或信息；
第三，或许能听到一些关于吴予琦或第七研究所的零星消息。
他放缓脚步，像一个真正的买家一样，在各个摊位前流连，目光扫过那些奇形怪状的物品，耳朵却捕捉着周围的一切交谈碎片。
“……军方最近调动频繁，似乎加强了几个老旧防空洞的警戒……”
“……‘影焰’的人出手阔绰，好像在大量收购阴属性的灵材和魂石……”
“听说了吗？西郊的废弃冶炼厂，前几天晚上爆发出很强的能量波动，但龙城司的人去了之后什么都没查到……”
“……有个黑市悬赏，金额高得吓人，找一个龙城司的叛逃小子……”
“……第七研究所？啧，那地方邪门得很，最近好像完全封闭了，只进不出……”
信息杂乱无章，真伪难辨。王凡默默将这些碎片记在心里，试图拼凑出有用的图案。
影焰大量收购阴属性材料，军方异常调动，西郊的异常能量，第七研究所封闭……这些似乎都隐隐指向某个正在酝酿的事件。
他在一个售卖古籍和杂项的摊位前停下，摊主是一个戴着鸟嘴面具、气息阴森的人。
摊位上摆着几本破旧的线装书，一些残破的玉简，还有几件气息古怪的小物件。
王凡的目光被其中一块暗沉色的、巴掌大小的龟甲吸引，龟甲上刻着古老的敛息符文，似乎能极好地遮蔽气息甚至一定程度干扰预言类术法。
“这个怎么换？”
王凡压低声音问道，指向那块龟甲。
鸟嘴摊主抬起头，面具下的眼睛打量了一下王凡，沙哑地道：“三枚‘凝元丹’，或者等价的高纯度灵石。”
价格不菲。
王凡正准备讨价还价，忽然，头顶传来一阵轻微的扑翼声和一声嘶哑的鸣叫。
“呱——！”
一只通体漆黑、眼睛血红的乌鸦，落在了摊位旁边的棚架上，歪着头，用那双血红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王凡。
王凡心中猛地一跳！这只乌鸦……他见过！是王悼瑾那只形影不离的宠物乌鸦！
它怎么会在这里？是巧合，还是王悼瑾追踪到了这里？
鸟嘴摊主似乎对这只乌鸦的出现并不意外，反而发出一声低低的怪笑：“呵，哑巴今天的胃口也算不错，看来是盯上你了，小子。”
“哑巴？”
王凡强作镇定，“这是老板你养的？”
“我？呵，我可养不起这瘟神。”
摊主嗤笑一声，“它是那个小神棍的眼线，那神棍虽然本事半吊子，养这扁毛畜生倒是有一手。
它盯着谁，通常意味着……嘿嘿，要么你要倒大霉，要么就是那小神棍要找你了。”
王悼瑾！他果然通过某种方式，大概率是这只诡异的乌鸦，找到了自己！他想干什么？
乌鸦“哑巴”又叫了一声，忽然从棚架上飞起，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然后朝着鬼市的一个方向飞去，飞出一段距离后，又停下来，落在某个屋檐上，回头望着王凡，似乎在等他跟上。
这是……要引他去某个地方？去见王悼瑾？
去，还是不去？这是一个巨大的风险。王悼瑾的立场不明，虽然他直觉对方似乎没有太大恶意，但万一判断失误呢？
而且，自己身上还附着那个诡异的“影子”，任何接触都可能暴露。
但另一方面，王悼瑾身上充满了神秘，他的直觉和那些看似胡言乱语的话，往往能触及真相的边缘。
他或许掌握着某些独特的信息。尤其是在这个龙城司内部不可信、强敌环伺的时刻，任何一个可能的盟友或信息源都至关重要。
乌鸦似乎有些不耐烦，又催促似的叫了一声。
王凡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风险与机遇并存。
他最终做出了决定。
他快速从千机戒中取出三枚以前炼制的、品质上乘的凝元丹丢给摊主，一把抓起那块敛息龟甲，转身快步跟上了空中那只引路的黑色乌鸦。
他倒要看看，王悼瑾这个半吊子道士，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或许，他能提供关于“影子”，或者关于南市即将到来的“大动作”的关键信息。
乌鸦引着王凡，穿过熙攘嘈杂的鬼市主干道，拐进了一条更加偏僻阴暗的小巷，最终停在了一扇毫不起眼的、贴着陈旧符纸的木门前。
乌鸦落在门楣上，血红的眼睛看着王凡，不再动作。
王凡站在门前，灵觉仔细探查四周，确认没有明显的陷阱埋伏后，他伸出手，轻轻推开了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
门内，光线昏暗，一股浓郁的檀香和朱砂味道扑面而来。
一个身影正背对着他，在一张法坛前忙碌着什么，不是王悼瑾又是谁？
然而，就在王凡踏入门内的瞬间，他手腕上的千机戒所化的黑绳，以及怀中那块刚刚得到的敛息龟甲，几乎同时微微发热！
与此同时，他身后，地面上那被屋内灯光拉出的、属于他自己的影子上，那股阴冷的气息骤然变得清晰而躁动，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
王悼瑾猛地转过身，脸上没有了往日的不着调，而是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和急切，他手中捏着一张正在燃烧的紫色符箓，疾声道：“快关门！它要‘醒’了！我没太多时间解释，你想摆脱这‘如影随形’的监视，就信我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