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礼成后,宋清越的生活便多了一项雷打不动的内容——跟随师父王掌柜学习医术。
每日清晨,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她便已起身,先将师父师娘房中的热水打好,然后便捧着那两本被视为王家至宝的医典和药典,在晨光微熹中轻声诵读。
王掌柜教学极有章法,深知根基的重要性。
他教导宋清越的第一课,便是“望闻问切”中的“切”——把脉。
“脉为血之府,贯通全身。体内病变,气血先乱,必应于脉。”王掌柜让宋清越将手指轻轻搭在自己的腕上,感受那平稳有力的搏动,“此为平脉,一息四至,和缓有力,节律均匀。你需先熟记此感。”
师徒二人每日去王大力家复诊时,王掌柜都会让宋清越仔细感受王大力的脉象。
“来,清越,你再来试试大力的脉。”王掌柜示意道。
宋清越凝神静气,将指尖轻轻按在王大力手腕的桡动脉处。
起初,她只能感觉到一片混乱的跳动。
王掌柜便在旁细细讲解:“重伤初时,邪热炽盛,其脉洪大而数,如波涛汹涌,此乃热邪鼓动气血之象。
如今他热毒渐退,伤口收敛,你且再感受,这脉象是否已不似前几日那般躁急?变得略显细涩,此因伤后气血两亏,津液耗损所致。”
王大力躺在床上,看着宋清越认真专注的模样,忍着伤口愈合带来的痒痛,笑着打趣:“清越妹子,你可得摸准点,我这小命可都系在你手上了。”
宋清越被他逗得脸一红,却不敢分神,仔细体会着指尖下那比师父微弱、却又带着一种伤后特有的滞涩感的搏动。
日复一日,随着王大力伤势的好转,她指尖感受到的脉象也确实从最初的洪数,逐渐趋向于细弱,再到后来,慢慢恢复了一些力气。
除了王大力这个“重点观察对象”,王掌柜更是让宋清越给全家人把脉,理论与实践结合。
“娘,您伸出手,我再试试。”宋清越拉着刘氏的手。刘氏笑着配合,眼中满是欣慰。
“嗯……娘的脉象从容和缓,尺脉沉而有力,师父说这是身体健康之象。”宋清越一边感受,一边回忆着医书上的描述。
王掌柜颔首:“不错。你再试试阿进的。”
张阿进有些不好意思地伸出手,宋清越指尖一搭,便道:“阿进哥脉象弦而有力,如同按琴弦,是典型的劳力者脉象,气血旺盛。”
王掌柜补充道:“男子之脉,常较女子为强;孩童之脉,较成人为快。你需细细体会其中差异。”
宋清越又将目标转向了张翠翠。
翠翠身体底子弱,加上前些日子劳累风寒,脉象便显得细软无力。
“翠翠,你的脉象细弱,需要好好调理,益气养血。”宋清越诊断道,翠翠乖巧点头。
当宋清越将目光投向两个弟弟时,宋屹和宋屿立刻如临大敌。
“姐!我们还要去放牛!”宋屹大喊一声,抓起一个饼子就往外跑。
“对对对!牛饿坏了!”宋屿紧随其后,兄弟俩跑得比兔子还快,瞬间就没影了。
宋清越哭笑不得:“这两个小皮猴!”
王掌柜捋须笑道:“无妨,他们阳气旺盛,跑得快也是脉象的一种体现。”
学习把脉的同时,针灸的练习也提上了日程。
王掌柜先用炭笔在宋清越的手臂上画出准确的穴位图,讲解每个穴位的名称与功效。
“针灸之道,首重认穴精准,力道得当。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王掌柜神色严肃。
最初的练习,宋清越只能在自己身上尝试。
她拿着那细如牛毛的银针,对着自己手臂上的“合谷穴”,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刺入。
“斯……疼!”
有时位置稍有偏差,或是力道角度不对,一阵尖锐的酸麻胀痛便瞬间传来,让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手臂都跟着抖了一下。
王掌柜在一旁看着,既心疼又严格:“忍住!细细体会这‘得气’之感。酸、麻、胀、重,便是气至病所之兆。但若只有锐痛,便是错了,需调整。”
看着宋清越手臂上被自己扎出的几个小红点,张翠翠心疼不已。她主动挽起袖子,露出纤细的手腕,眼神虽然还有些怯怯,语气却异常坚定:“姑娘,您……您在我身上练习吧!我身体需要调理,正好针灸。有师父在旁边看着,我不怕!”
宋清越心中感动,看着翠翠信任的眼神,她更加谨慎。
每次下针前,她都要反复确认穴位,默念要领,手法力求稳健。
“翠翠,你放松,我要扎内关穴了,可能有点胀。”宋清越轻声提醒。
“嗯,姑娘您扎吧,我信您。”翠翠闭上眼,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银针缓缓刺入,宋清越全神贯注,感受着针下的阻力与翠翠细微的反应。
这一次,位置精准,力道适中,翠翠只是轻轻“嗯”了一声,表示感受到了预期的酸胀感,并无痛楚。
几次之后,宋清越的手法越来越熟练,翠翠也彻底放下了心,甚至能在针灸时和宋清越闲聊几句。
日子便在朗朗的诵书声、反复的脉诊练习和小心翼翼的针灸中度过了。
一个月后,王大力的伤势大为好转,创面基本愈合,结的厚痂也开始慢慢脱落,露出底下粉嫩的新生皮肤。
只是关节处因疤痕挛缩,皮肤紧绷,行动仍不方便,需要后续的康复训练才能慢慢恢复行走。
而宋清越的进步,更是让王掌柜惊喜不已。
不过月余,她不仅已将那两本厚厚的医典和药典背得滚瓜烂熟,问及任何一段,都能对答如流,而且在脉诊和针灸上,也展现出了极高的悟性和娴熟度。
“好好好!”王掌柜看着正在给翠翠行针,手法已颇为沉稳老练的宋清越,捻着胡须,眼中满是自豪与欣慰,连连赞叹,“还得是我的聪明徒儿!悟性高,又肯下苦功!不过月余,便能学出个样子来,假以时日,必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宋清越起出银针,听着师父的夸奖,脸上也露出了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