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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点敲打着窗户,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街上已经没有行人的身影。
郗新宇双手托腮,认真地看着麦脉的方向,我则心神不宁,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她的反应,她似乎很期待麦脉的演唱,丝毫没有注意到我的目光。
“小绿姐姐,外面下雨了,咱们别在这里坐着了,赶紧走吧。”
郗新宇没有看我,目光依然盯着麦脉,说:“现在雨正大呢,干嘛非要这时候走?等雨小一些吧,而且我也想听她唱一唱自己的原创歌曲呢。”
我不好再强求她离开这里,只好继续端着杯子喝咖啡。
麦脉轻轻拨弦,弹奏起悠扬的旋律,那些熟悉的音符像小蝌蚪一样游进我的耳朵。这不是录音棚制作的那版,而是她给我自弹自唱的那个版本。随着前奏的最后一个拍子结束,麦脉的声音传了出来:“晨雾漫过窗台第三遍\\我数着你楼下的路灯灭\\咖啡在杯底结了层浅眠\\像我没说出口的那些年……”
坐在我对面的郗新宇轻轻打着拍子,很认真地在听麦脉的吟唱。当麦脉唱到“拂晓的风,替我吻过你发梢\\它知道我藏了多少,没说的问好”时,郗新宇不经意地瞟了我一眼,孤独感和危机感一闪而过。我的心也随之一抖。
我不敢迎接郗新宇的目光,假装不解地回头看,结果却看到了老黄不阴不阳的脸正对着我们,这个老家伙一定从麦脉的歌声中听懂了些什么。
《拂晓的风》很好听,我之前每次听的时候都会反复听好几遍,可是现在我却无心听下去。一曲歌毕,麦脉轻轻扫了一遍弦,对着麦克风说:“谢谢兄弟姐妹们的支持,我要歇一会儿再唱啦。”
大学生们起着哄,把麦脉捧上了天。麦脉笑着冲大家摆手,拿着吉他从表演台上下来,径直走向吧台,坐在了与老黄相隔的一个位置上。
郗新宇轻轻拍了拍我的手,我赶紧转回头来,她柔声说:“你之前听过这首歌儿吗?”
“我……”我迟疑了一下。
“你一定听过吧?这首歌的名字指向性很强啊,她一定是专门写给你的。”郗新宇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
“我……”
“她什么时候给你唱过呢?”郗新宇居然认真地思考起来,“如果是这在里的话,肯定不止你一个人听过呀?”
“不是在这里。”我垂下了头。
“我猜的没错的话,是在你家的里吗?”
“……”
郗新宇笑了:“你不说话就代表默认喽?”
“你听我解释……”
“我不要听解释,我要听事实,”郗新宇依然笑着,笑得有些苦涩,“她是不是还穿过你的那件大t恤?就是被你扔掉的那件。”
“啊?你怎么……”我感到惊讶,那天我和郗新宇回家的时候,麦脉已经走了,而且没有留下任何留宿过的证据,除了那件被她随意丢在我床上的t恤。
“我怎么知道的是吧?”她幽幽地看着我,“那件t恤上有她的味道,那天在你家的时候,我就闻出来了。”
“她的什么味道?”
郗新宇埋怨地看着我:“和之前你送她去机场时给她穿过的外套上的香水味一样,只不过那件t恤的味道没有那么重而已,不过我还是能闻出来。”
“那天你怎么不问我呢?”
“既然你不说,我为什么要问呢?”
这让我无话可说,毕竟到了这个时候,无论怎么解释,都显得欲盖弥彰。
郗新宇说:“你怎么不说话了?”
“我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实话实说就好了。”
“唉,好吧……那天不是二德子和王倩影离婚了吗?他让我去他家陪他喝酒……”我说。
郗新宇打断我,问道:“那麦脉怎么又会去你家了呢?”
“谁知道她是怎么想的,”我说,“那天我到家楼下的时候,她就在那儿等着我呢,说写了一首歌儿,要唱给我听,我说我没时间,要去二德子家陪他喝酒,她说她也要去,我本来是拒绝的,可是二德子那孙子在楼上邀请麦脉一起上去。这事儿二德子可以证明,咱们可以去找他对质……”
“我找他对质干什么?你就说说怎么回事就行了。”
“后来我们就去了二德子家,喝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麦脉是骑摩托车来的,我说让麦脉打车回去,她说她打不了车,怕路上难受。二德子起哄说让麦脉直接住我家就行了,让我陪他睡一宿,顺便听他发发牢骚。”
“然后麦脉就住你家了?”
“我一想,一个女孩子喝多了回家也不安全。喝完了酒,我把麦脉安排到我家次卧之后,就去了二德子家……”说到这,我有些心虚,毕竟真话里掺杂了一些假话,便回头看了看麦脉的方向,没想到老黄坐到了她的身边,和她聊了起来,麦脉还啤酒。
“那她怎么就穿上你的衣服了?”
我回过头,说:“哦,她说她想找件睡衣,我就随便给了她那件t恤……那天没跟你说实话,只是怕你多想。”
“我已经多想了……”
“对不起……”
“后来呢?不是说给你唱过那首歌吗?难道你把她安排到你家之后,就这么走了,没听她给你唱歌?”
“她给了我一个优盘,歌儿在优盘里,”我说,“我只听过一次。”
“下次再去你家的时候,你放给我听听好吗?”
“我忘了把优盘放在哪儿了。”
郗新宇看着我的眼睛,我不敢直视她,端起杯子掩饰着,把所剩无几的咖啡一口气都喝了进去。
郗新宇轻轻叹了口气,说:“你又骗我。”
“我、我没有。”
“那下次去你家的时候,你把这首歌放给我听,好吗?”
“好吧……”
“嗯?”
“好!的!”
郗新宇也喝了一口自己杯中的饮品,幽幽地说:“路晓风,我对你没有什么要求,只是希望你以后不要瞒着我任何事情了,好吗?即使我知道一些事情的真相之后,心里会不痛快,也不愿像现在这样被你蒙在鼓里,我愿意看到一个诚实的你。”
“我会的。”我展现出一副十分肯定的表情。
“我知道这只是敷衍我的话,这种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郗新宇微微摇摇头,语气中有些失望。
我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说:“相信我这一次吧!”
“唉……”郗新宇满眼忧愁地看着我,看着看着,她的目光越过我,看向吧台的方向,“小丫头怎么和老黄聊得有来道去的?”
我回过头,麦脉正拿着啤酒瓶和老黄的的咖啡杯相碰,俩人脸上都挂着笑容。
窗外的雨,如同细密的白线从天而降,砸向纷扰的人间,落在地上,成为一滩滩无法疏解的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