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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夜晚异常安静,安静得就好像把外面世界的音量调到了最低,承载着社会这架巨型机器的车轮也包裹住了海绵。“晓风残月”里幽暗的灯光轻柔地洒在下来,一边是因为喝了两杯咖啡而有些心跳加速的我,另一边是因为喝了好几瓶啤酒而已经迷离的李楚文,还有一个角落里,坐着一个竖起耳朵偷听的“透明人”。

李楚文手握着酒瓶,并没有喝,而是轻声叹着气,说:“我以为我放下了这个包袱,但实际上并没有真正的放下,从我的内心来讲,是很难原谅自己的。”

“你犯了什么错误?”

“既然已经跟你聊到这里了,我也就没必要跟你隐瞒些什么了,只是希望你一个人知道就可以了,我不想让我的错误影响他的情绪,毕竟我没有真正跟他说出我要和他分手的原因……这是一个原则性的错误。”

“我得提醒你,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间屋里还有一个‘透明人’。”

另一个角落里,发出了一声不耐烦的“啧”。

“你真的忍心让她出去冻着吗?”李楚文还是喝了一口酒,“或者不想让我跟你发发牢骚、抒发自己心里的郁结吗?”

“如果你不觉得你的隐私受到冒犯的话——当然,我和囡囡肯定是不会对别人说的——那么你可以把我当成倾泄情绪的对象。”

李楚文虽然表现得并不在意囡囡的在场,但是她的声音还是放低了许多,不过并没有显得很刻意,只是仿若回忆往事时的那种淡静:“如果之前刘恒宇不总是与我吵架的话,或许我也不会犯这个错误……那时候正是我感情最脆弱的时候……”

高中同学聚会之前的几日,李楚文刚与刘恒宇发生了一些小矛盾,最近这种微不足道的矛盾好像越来越多了。那时她的心情差极了,上班的时候情绪很是沮丧。一个陌生的号码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李楚文下意识地接了起来,却意外地发现是多年未联系的高中男同学。是的,必然是男同学。

李楚文很疑惑,不知道男同学怎么会有自己的联系方式。男同学说是通过班里其他同学辗转要到李楚文的联系方式。男同学问李楚文,会不会去参加同学聚会。李楚文给了一个肯定的答案。两人多年未联系,刚开始交流时还是有了一些异样的生疏感。随意聊一些往事之后,男同学终于问起了李楚文的现状,是否婚配等等。这说到了李楚文的痛处,她告诉男同学,自己的母亲头些年去世了,而且自己一直也没有结婚。男同学对于她母亲去世的事情表示惋惜,然后又小心翼翼地询问李楚文是否还是一个人。这一次,李楚文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这个答案让男同学沉默了。半晌,李楚文问起了男同学的情况。男同学已经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婚姻,恢复单身的生活已经一年有余了。关于那段不成功的感情经历,男同学是这样总结的:“非常万幸的是,我们并没有要孩子,否则这会成为牵绊的。”

与男同学的交流,让李楚文想起了一些往事,是已经近十年前的往事了。男同学似乎察觉到了李楚文的心理,便问她能不能在同学会之前一起喝杯茶,聊聊天。李楚文并没有立即答应他,不过也没有立即拒绝,而是陷入了踟蹰。男同学并没有逼迫李楚文给出明确的答案。

过了一天,他又打来了电话,李楚文没有储存他的号码,因为她一看到这个号码就知道是他的。男同学说想请李楚文吃顿饭,好多年没有见了,想看看她与之前相比,有了什么变化。李楚文说,下个礼拜就要去在同学聚会上见面了,到时候也能看的。男同学说,在老同学面前,我怎么好意思一直盯着你不放呀。

刘恒宇已经两天没有向李楚文服软了,她正处在一种有些心灰意冷的感觉当中,于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男同学的邀约。

快十年了,男同学除了皮肤比中学时黑了一些,脸颊的胡茬略重了一些,两腮的肉稍圆润了一些,似乎没有什么过多的变化。而男同学看自己的眼神依然如同高中时代那样。男同学说,你比那时候成熟了,也更漂亮了。

这顿平常的一餐,李楚文没有过多唠叨自己的事情,大部分时间是在听男同学讲述自己失败的婚姻。李楚文几乎没有做评价,一段与自己毫无关系的感情,是没有任何理由去评价的。

最后,男同学说:“有些误会已经在我的心里藏了很多年,当年因为跟你置气,觉得自己总是舍不得面子,所以就没有解释,然后就错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浪费了将近十年的时光才让我重新联系上你。”

处于情感小危机的李楚文,自然也会回想到往昔的那些事情,怎么会没有触动呢?她说:“咱们毕竟曾经是同学,要是有心找联系方式的话,总是能找到的……当然,至于你所说的那些误会,也许当年还是我的心结,可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了,我早就释怀了。”

“可是我始终没有释怀,虽然现在已经不重要了,但我还是想要说说……一会儿我送你回家吧。”

李楚文的心里当然想要听一听本该在将近十年前出现的解释,于是便答应了他的相送。彼时的事情说清楚了,但是对现在来说真的不重要了。人生的每个时期都有独特的重点,曾经那些认为天大的事情,放在未来根本就不值一提,即使说出来,也只是一种带有些许悔意和回忆的笑话罢了。

同学会那天,李楚文和男同学的位置相邻,或许是男同学有意这样落座的。两个人就像是非常普通的同学一样,和大家闲聊的同时,也相互闲聊。男同学开了车,不能喝酒,李楚文在其他同学的劝慰下,喝了不少酒。而且看着这么多曾经熟悉的面孔,她的灵魂仿佛飞回到了往日与大家朝夕相处的每一天,许多早已被遗忘在记忆角落里的事情终于逐渐清晰。

聚会结束后,男同学问,他来接你吗?李楚文扶着椅背,摇了摇头。男同学说,你喝了酒,一个人不安全,还是我送你吧。李楚文抬起头,看了看他,没有表态。同学们陆陆续续离开,互相道着别,其中有些热情的同学询问李楚文怎么走。男同学说,我们顺路,我送她回去吧。

因为在宴席的时候听郗新宇说路晓风已经加了微信好友,所以在男同学的车上时,李楚文趁着酒意给路晓风打了个电话询问了一番。挂了电话后,男同学说,能再占用你一些时间吗,刚才跟你没有说够,还有很多话想跟你说。

在男同学的家里,她喝到了他为自己冲的解酒茶,心里的酸楚一并迸发了出来。她向他哭诉着刘恒宇的冷暴力,他表示十分理解和共情。

酒精是个奇怪的东西,它会放大每个人的情绪和胆量,心底和身体里蛰伏着的勇气冲破自己道德底线的穹顶,然后就会做出一些可能会让人后悔的、也可能不会后悔的荒唐事。

路晓风打过去电话关心李楚喝完酒的情况时,男同学正在一次次地拉低她的伦理下线,所以路晓风才会在电话里听到李楚文有些奇怪的气息。

这是第一次,李楚文把错误归咎到酒精头上。可是第二次是在自己完全清醒和理智的情况下发生的。李楚文有点恍惚,不知道这种怪异的感情是过去的现在还是现在的过去。有了第三次、第四次之后,李楚文觉得刘恒宇只是在冷暴力自己,而自己却用身体报复他——其实说是“报复”的话,有些勉强,毕竟自己心中的天秤出现了倾斜。

终于,李楚文给自己背上了心理包袱,这让她愈发难受。不能和刘恒宇说,也不好向男同学讲。深思熟虑了几天后,觉得自己终究还是对不起刘恒宇的,为了不让自己痛苦,她选择离开刘恒宇,虽然不知道这个决定是不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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