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
这一宿睡得很累，车轮与铁轨摩擦的声音令我心烦，走廊里时不时还有人走过。到达邢台的时候，我再也睡不着了，好在我是下铺，便坐了起来，看着窗外的站台发呆。
李讴歌也醒了，他从中铺下来，也坐在了下铺上，揉着自己的脖子，唠叨着旅途的艰辛。“抽支烟去吧。”他说。
“别了吧，万一要是开车了呢？”
“咱们就在门口抽，而且要停二十多分钟呢，抽三根烟都富余。”
我们下了车，站台上也有一些下来抽烟的人。我们闲聊着，接连抽了两支烟。李讴歌问我下午还去不去公司。我说我得去一趟，手头上还有点要处理的事情。李讴歌说，我不想去了，一会儿跟尚斌打个招呼。
正说着，俞筱楠给我打来电话，问我醒了没有。我说我们俩在站台上抽烟呢。她说，我也醒了，一个人无聊，想去你们那儿坐坐。我把我们的铺位号告诉了她，让她直接去我们那儿等着就行了，我们马上抽完。
“你跟这小妞儿还挺熟呀。”李讴歌说。
“还记得过年之前我出过一次交通事故吗？当时撞的就是她，”我说，“她开着我那个学长的车，因为这事儿我才和我学长联系上的。”
“你之前说过撞了你学长的车的事儿，真是无巧不成书啊。”
“是啊，所以就这么熟悉起来了，而且……”我想说彭蓬现在对囡囡有意思，觉得不妥，便打住了。
“而且什么？”
“没什么，”我把烟头丢在地上踩灭，说，“咱们上去吧。”
俞筱楠已经到了我们的车厢，她脱了鞋，盘腿坐在了我的床铺上，见到我们后，笑着和我们打招呼。李讴歌拿出昨晚买的零食，招呼她一起吃。她说自己没刷牙，先不吃了。我和李讴歌已经饿了，不在乎这个，大口吃喝起来。
北京的天气不错，万里无云。我们在西站下了车，一同来到了南广场的出租车等候区。李讴歌问俞筱楠住在哪儿，要是顺路的话，可以带着她一起走。俞筱楠悄悄看了看我。我对李讴歌说，走吧，顺路，先把你送回家。李讴歌说，从西站去你家比较近，还是先送你吧。接着，他又问俞筱楠，你也是往南走吗？俞筱楠又看了我一眼。我再次对李讴歌说，还是先送你吧。李讴歌说，你跟我还客气上了？我轻叹一声，说，她现在住在我家。李讴歌呆了一下，继而反应了过来，说，哦，原来她就是你的那个房客呀！
出租车上，李讴歌一会儿埋怨我一直瞒着他，一会儿又调侃我们俩。俞筱楠很羞赧，不好意思说什么，我则一直和李讴歌斗着嘴。
下了出租车，我和俞筱楠并肩走进院里，谁也不说话，因为确实很疲惫。到路过蔡德诚的车时，他忽然按了一下喇叭，把我们吓了一跳。我发现他在车里坐着，停下来大声骂了句“傻逼”。俞筱楠没停，直接走进了单元门。
蔡德诚降下车窗，看了看我家楼道口，挑着眉问：“嘿，你丫干嘛去了？怎么和那个姑娘一起回来的？我可听说你已经和那个郗新宇谈上了啊。”
我知道，一定是郗新宇把我们俩在一起的消息告诉了王倩影，或许她也告诉了李楚文。我不耐烦地说：“刚他妈出差回来，去了趟湖北，妈的，睡个卧铺都要累死我了！”
“是吗？”蔡德诚似乎不太相信。
“你丫干什么去？”
听到我问他的行踪，他苦笑了一下，说：“还能干嘛去呀，卖笑去呗。”
“你丫擦好自己的屁股就行了，就别操心我的事儿了，”我放低声音，“赶紧完事儿吧，尽早抽身出来，王倩影可怀着孕呢。”
“我知道……行了，不跟你废话了，我走了。”他升起车窗，一踩油门，溜走了，好像真的做了亏心事儿似的。我看着他的车消失在院里，颓然地走进了单元门。
俞筱楠并没有关上家门，只是虚掩住了。我进去后，直接把书包丢到自己房间的椅子上，接着便换了鞋，瘫软在沙发上。俞筱楠从屋里走了出来，说：“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
“你先洗吧，我晚上再说。”
“睡了一宿卧铺，多脏啊，难道你不洗澡就要上床吗？”
这两句对话很平常，却又似乎很隐晦，若是让李讴歌那样的家伙听到，一定会大张旗鼓地夸张一番，说路晓风不洗澡就要上女人的床。
我说：“我稍微歇一会儿，洗个脸、刷个牙，下午去一趟公司。”
“你还要去公司呀？”俞筱楠不解，“我以为今天就休息了呢……反正彭总让我明天再去。”
我倏地坐直身子，问她：“你又联系上蓬哥了？”
俞筱楠说：“昨天晚上在火车上跟他说的。”
“操，也不知道丫的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怎么我给他打电话他就不接呢？”
“谁知道你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呀，”她边往屋里走边说，“我先去洗澡了，一会儿得好好睡一觉，困死我了。”说完还打了个哈欠。
……
我没有开车，因为之前和郗新宇约好了，她会在我下班的时候开车过来。
到了公司才发现，尚斌也没有来，据我所知，他应该也是早上到的北京，比我们早一个多小时。张瑶把我叫到她的工位边上，询问这两天的情况。我如实说了，咸宁那边没有任何幺蛾子，一切正常。张瑶说，那就等这次成绩出来吧，估计没啥问题，到时候大家就都相信了，下半年你们就要忙起来了。我礼貌性地笑笑，回到工位上，把上周遗留的一些工作完成后，更感疲乏，就趴在桌子上小憩起来。
我感觉刚刚睡着，便被别人拍醒了。抬起头一看，方贝贝正坐在李讴歌的位置上，眼含笑意地看着我。我回头看了看屋里，其他同事也都笑着看我。
方贝贝说：“坐一宿火车挺累的吧？”
“当然了，又晃荡又响，床铺又窄，都不敢翻身，现在后背和肩膀还疼呢。”我发着牢骚，顺便揉了揉肩膀。
“你都打呼噜了，像打雷似的。”
我从来没有意识到自己睡觉会打呼噜。最近，俞筱楠、郗新宇、囡囡和方贝贝先后都说我打呼噜，看来这确实是无疑的了。
“我太累了。”我说。
张瑶说：“你要是累的话，就回去吧，在家睡觉多踏实，你瞅瞅尚斌和李讴歌，人家俩人就没来。”
“来都来了，还是等到下班再说吧，”我说，“我就趴一会儿，保证不打扰你们工作。”
我可以十分负责任地说，人在十分疲劳的时候，所有的保证都是放屁，因为我很快就又进入了梦乡，并且再一次打起了呼噜。
方贝贝又叫了我一次，说让我下楼抽支烟去清醒清醒。我下了楼，她也跟了下来。我知道她可能要跟我说些什么。
果然，她问我：“这几天你联系上囡囡了吗？”
“我只知道她和老黄又吵了一架，然后又跑了，不知道她去哪儿了。”
“我也联系她来着，她也没说自己去了哪儿，再问她，她就不回我了。”
“一样，谁知道她在搞什么鬼。”
“我担心她会不会出什么事儿了。”方贝贝忧心忡忡地说。
“那天她说她很安全，”我说，“你放心吧，她这么大的人了，怎么可能会出事儿，过几天缓和了心情之后，就该回来了。”
“好吧。”
“这样吧，我晚上去‘晓风残月’看看她回来没有……”
方贝贝忙说：“我和你一起去！”
我看着她急切的样子，暗暗发笑，说：“我没问题，就要看你愿不愿意了。”
“我有什么不愿意的。”
“不是我一个人去哦，”我看着方贝贝的眼睛，“还有郗新宇……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方贝贝慌忙摇了摇头：“算了吧，还是你们俩去约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