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你们先前住的那套房子，如今要是脱手，能有多少进账啊？”齐彩霞坐在沙发正中央，手里剥着橘子，指甲缝里还沾着点没洗干净的泥垢，剥橘子的动作却急火火的，眼神却直勾勾地戳在林如月脸上。
林如月摆弄着她的手机，看着那些客户给她发的信息，
“妈，我们住的那个小区，地段不上不下，旁边既没挨着重点学校，也没什么大型商超，这些年房价就跟钉在那儿似的，没怎么往上涨，估摸着卖不出什么好价钱。”
“价钱高低另说，”齐彩霞把一瓣橘子塞进嘴里，橘瓣上的白丝粘在嘴角也没顾上擦，咂咂嘴又追问，
“那真要卖了房，这笔钱怎么分啊？总不能稀里糊涂的吧？”
“当初我和叶辰离婚时，这事就白纸黑字写清楚了，离婚协议上明明白白的，我们俩都按了红手印的。”
林如月的语气里透着股说不出的疲惫，
“协议里写着呢，卖房的钱，按当初买房时各自的出资比例来分。您也清楚，那房子的首付是叶辰他爸妈从养老钱里抠出来的，后面这五年的贷款，月月不落都是我在还。这五年下来，我还的贷款加上物业费、装修，添置的零碎，跟当初那笔首付比起来，差不多一般多。所以真论起来，我能拿到一半的钱。”
“那怎么行？”齐彩霞一听就急了，手里的橘子皮“啪”地扔在茶几上，溅起几点橘汁，
“你这五年跟他叶辰过日子，就白过了？天天起早贪黑的，青春都耗在那个家上了，凭什么只拿一半？他叶辰不得给你点补偿？”
林如月轻轻叹了口气，
“妈，这五年里，家里的家务基本都是叶辰揽着，买菜做饭、拖地洗衣，我没怎么操心过这些。何况之前我上学的钱都是叶辰出的，你可是没有给我一分钱。我开不了那个口。”
“家务值几个钱？”齐彩霞不以为然地撇撇嘴，嘴角的橘子丝跟着抖了抖，
“那过日子的柴米油盐，总都是你赚的吧？他一个大男人，总不能让你养着。”
“过日子的钱都是叶辰出的，”林如月摇摇头，眼神有些落寞。
“他一个月工资五千，也够我们俩平时的吃穿用度了。”
“那你赚的钱呢？”齐彩霞的声音陡然拔高，
“你不是说你一个月能赚到三万多吗？这些钱都哪儿去了？”在她看来，必须找个由头，才能让女儿多分些钱。
林如月的目光缓缓转向坐在不远处小马扎上的弟弟林成栋，他正佝偻着背，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地戳着，屏幕的光映得他脸上泛着一层青白。
林如月的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涩味：“我赚的钱，除了每个月固定还房贷，剩下的，我自己买些衣服、包包、化妆品，其余的，不都按月给您了吗？您拿着那些钱，不也都花在成栋身上了？他那台新电脑，还有上个月刚换的手机……”
林成栋被姐姐的目光扫过，像是被烫到似的，猛地抬起头嘿嘿笑了两声，又迅速低下头去，手机屏幕的光更亮了些。
齐彩霞却脖子一梗，理直气壮得像占了多大理：
“你就这一个弟弟，给他花点钱不是天经地义的？成栋可是咱们老林家传宗接代的根，将来要给你爸上坟烧纸、撑起这个家的，你做姐姐的帮衬点怎么了？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他受穷？”
林如月没再接话，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悄悄攥成了拳，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心里头却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得发慌。自己这个妈，平时嘴上总挂着“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说她既然嫁了人，就是外姓人家的人，逢年过节回娘家，连吃顿饭都得听她念叨“吃的是娘家的米”。可一旦牵扯到钱，就立马改口说“咱们林家”，这时候她倒成了林家不能少的一份子，只不过这份“一份子”，似乎只意味着要不断往外掏钱，像头被拴住的牛，只知埋头耕耘，却别想分到半分收成。
在她心里，早就把这个娘家看透了——于她而言，是永远填不满的“饭店”，进去就得掏钱买单，一分都不能少；于弟弟而言，却是可以肆意挥霍的“江山”，只管坐享其成，什么都不用愁。呵，饭店吃饭，从来都不是白吃的，账早就算得明明白白。
齐彩霞见女儿不说话，脸上的肉抖了抖，心里也打起了算盘，眼珠子在眼眶里转来转去，琢磨着怎么才能从叶辰那里多划拉点钱过来。
忽然，她眼睛一亮，像是被什么东西蛰了一下，猛地拍了下大腿，语气也变得急切起来：
“对了，那个李泽楷，最近联系你了吗？”在她看来，这才是眼下最该上心的事，比那套房钱要紧十倍百倍。
只要女儿能牢牢抓住这个有钱人，那他们一家就能跟着鸡犬升天，往后吃香的喝辣的，穿金戴银，再也不用为了仨瓜俩枣跟人计较。齐彩霞想着想着，嘴角忍不住咧开，露出两排黄牙，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自己手腕上套着粗金镯子、脖子上挂着大银链，走在街上人人都得高看一眼的模样，刚才因为房钱的事而起的阴霾瞬间被这幻想驱散得一干二净，连带着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些，心里竟有些美滋滋的，像是已经把那好日子攥在了手里。
林如月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我手机这一天一直被那些客户打爆了，电话铃就没停过，估计泽楷就算打过来，也被那些骚扰电话占了线，打不进来吧。”其实她自己给李泽楷打过几次电话，听筒里只有冷冰冰的忙音，一次都没接通。
“那你一会儿就给他打过去，主动点！”齐彩霞立刻往前凑了凑，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林如月脸上，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你想啊，这样的大老板，身边围着的女人肯定能从街头排到巷尾，个个都跟苍蝇似的盯着，恨不得扑上去啃两口，如月，你可得上点心，把他看紧了，千万别让别人趁虚而入把他抢了去。还有你那些客户，催什么催，能拖着就拖着，能少给就少给。依我看，他们要是都出事死了才好呢，那样咱们就不用给他们钱了，多省心！”
“妈，您怎么能说这种话？”林如月皱紧了眉头，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满，她实在看不惯母亲这副贪婪又恶毒的嘴脸，为了钱竟能说出如此刻薄的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