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布袋里,除了草药,还藏着个铁皮盒。打开盒子的瞬间,阿念“呀”地一声捂住了嘴——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十几张彩色糖果纸,有的已经褪色发脆,却依然能看出当年的鲜亮。
“这是你妈妈小时候埋在土里的。”老人指着最上面一张印着小熊图案的糖纸,“她总说,糖果纸里藏着阳光的味道,能让种子长得更甜。后来星星草长出来,花瓣上真的带着点甜香,我们都说是糖纸的功劳。”
阿念小心翼翼地捏起一张粉色糖纸,上面还留着模糊的齿痕。“是妈妈咬的吗?”她把糖纸凑近鼻尖,仿佛还能闻到淡淡的草莓味。
“是啊,”老人的眼眶有些湿润,“她总爱把糖纸洗干净晾干,说要留给‘以后的小宝贝’。没想到,真能被你看到。”
林羽看着那些糖纸,突然想起阿念埋在陶盆里的橘子味糖纸——原来这份孩子气的执着,是跨越时光的传承。他从书架上取下《星草札记》,让阿念把妈妈的糖纸贴在新的一页,旁边放上她自己的糖纸。两张糖纸在阳光下并排躺着,像一对隔着时空牵手的姐妹。
老人说自己姓陈,是黑风谷山那边的采药人。三十年前,他常跟着阿念的妈妈去山里玩,看着她在清瘴草(那时还不叫星星草)丛里埋糖纸、系红丝。“后来她长大了,出了山,就再没回来过。直到前阵子听说黑风谷开满了会发光的草,才想着来看看,说不定能遇到认识她的人。”
“妈妈说过,她的家乡有会发光的草。”阿念突然想起什么,从口袋里掏出块半融化的奶糖,剥开糖纸,小心翼翼地埋进陶盆的土里,“现在,我也留给以后的小宝贝。”
陈老看着她的动作,笑了:“就像你妈妈当年一样。”他从布袋里拿出包草药,“这是‘忘忧草’,和星星草一起泡茶,能让人做甜甜的梦。”
小雅接过草药,发现里面混着几片星星草的枯叶,叶片上的纹路和阿念妈妈糖纸上的小熊图案奇妙地呼应。“这些枯叶……”
“是从当年你妈妈种的那丛草上摘的。”陈老说,“我一直存着,想着有天能还给她。现在看来,留给她的孩子更好。”
林羽把枯叶夹进《星草札记》,枯叶接触到纸页的瞬间,竟渗出淡淡的绿色汁液,在纸上晕开,正好填满了阿念画的星星草轮廓。“它们在认亲呢。”小雅轻声说。
傍晚,秦老和苏晚闻讯赶来。陈老看到苏晚,突然站起来:“您是……苏老师?”他从铁皮盒底层翻出张泛黄的明信片,上面是苏晚年轻时的照片,“这是你妈妈当年从城里寄回来的,说您是教她画画的老师。”
苏晚接过明信片,指尖抚过上面的字迹,眼眶红了:“是小芸(阿念妈妈的名字)啊……她总说想当插画师,画遍所有会发光的植物。”她翻开带来的绘本,最后一页画着片星星草丛,草丛里藏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手里拿着张糖果纸,“我一直不知道该给她画个什么样的结局,现在知道了。”
陈老看着绘本,突然说:“小芸当年也画过这样的画,画里的小女孩埋糖纸时,天上的星星会掉下来一颗,落在糖纸里。”他从布袋里掏出个小小的木匣子,里面是块磨得光滑的鹅卵石,石头上刻着颗歪歪扭扭的星星,“这是她刻的,说要送给‘第一个看到星星掉下来的人’。”
阿念把鹅卵石放在星星草的花瓣上,石头突然微微发烫,花瓣上的光粒纷纷聚过来,在石头周围组成个小小的光茧。光茧散去时,石头上的星星刻痕里,竟嵌满了星星草的“星尘”,在暮色里闪闪发亮。
“星星真的掉下来了。”阿念捧着石头,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
夜深时,陈老要回山了。林羽把《星草札记》递给他,让他带些黑风谷的星星草种子回去。“种在您和小芸阿姨常去的地方吧。”
陈老接过种子,放进装糖纸的铁皮盒:“会的。等明年花开了,我再带着新的糖纸来。”他看着后院的星星草,“这草啊,就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把失散的人重新串在一起。”
送陈老出门时,林羽发现他布袋上沾着的星星草光粒,正顺着街道往黑风谷的方向飘,像一串会发光的脚印。他知道,这些光粒会带着糖果纸的甜味,带着刻满星星的石头,带着所有未曾说出口的牵挂,回到它们最初生长的地方。
后院的星星草还在释放着光粒,有的落在阿念的发间,有的落在苏晚的绘本上,有的落在秦老的茶杯里,像在说:故事还长,我们慢慢讲。